殷流采虽知道人生不可能顺遂到哪儿去,但当妈的心大约都一样,巴不得这世界对她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温柔到仿如吹桃花的晴风:“师尊,你是不是也这样时常为我烦忧呢?”
“玉京,你是愿做无根浮萍随波逐流,还是做定根岩石中壑壑松柏?”
有时候,殷流采还是不太懂她家师尊,这时候忽然唤她道号,忽然说浮萍说松柏,她满脑子都是愁,这时哪里顾得上去深思:“如果非要,当然是做松柏。”
“因有牵绊,才……”
“咬定青山不放松。”
“正是如此。”
殷流采“唔”一声,到底明白过来化嗔上仙的意思:“师尊的意思,因心中有那么多需牵挂的人和事,才愿立定此身任风雨砥砺,既不言悔,且不抱怨,只一味满足且安心?”
“旁人安心不安心为师不知道,你……为师是从没安下过心来的。”
欢快地轻笑一声,殷流采道:“师尊没否认满足二字,看来,师尊很喜欢我这糟心的徒弟呢。”
化嗔上仙:……
“哈哈哈哈哈,师尊,乍见时你没收好逸散的念,我早就知道你在心里这么给我贴标签啦。不过没关系,糟心就糟心,因为满怀忧心,才会一见我就觉得和糟心徒弟是相见不如怀念呢。”殷流采“哈哈”完,看向已经呆掉的苏融,眨眼睛,“是呀,我知道融融也一样觉得与你妈我相见不如怀念。”
苏融:……
“妈,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哎呀,我妈以前说过一句话,到现在我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时我也跟她这么说,她扭头看我一眼,满脸嫌弃地说‘要真那么容易失去,早失去了,用等现在听你胡扯’。呐,今天妈也把这句话给你,亲,我们共勉吧。”殷流采笑得乐不可支,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怀过。
大腿找回,闺女归来,在去探望情郎的路上,殷流采默默觉得,人生也许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充实美满的时刻了。仿佛全世界都被填进胸口,满得不能再装下更多,哪怕多一丝风都嫌累赘。
抵达蓝星时,蓝星正逢秋雨稠密,漫天洒落,略带几分瑟瑟轻寒。蓝星很大,是以,并不是处处都下雨,殷流采不是很喜欢下雨天,因为她总结了一下,她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是发生在雨天的。界主深知她不喜雨,所以殷流采很笃定界主此时在不下雨的地方。
循着阳光找过去,殷流采在一座高峰之巅找到界主,却不是殷流采曾结庐而居的山,而是另选的一处满是皑皑白雪的山峰。山披白雪,素净无华,似面容冷冽的神女,目光中都是雪的薄寒与洁白。雪山上开着大朵大朵花瓣几近透明的花朵,一朵一朵开在雪地上,仿若是琉璃捏的灯盏,在阳光下盛放,返照流转光华。
“师尊,这什么花?”
“能吃吗,好吃吗?”
殷流采看苏融:“你这哪学来的。”
苏融:“我学了三十年厨艺嘛。”
只能说不愧是她亲生的,别的什么都还没学样,噎人嘴贱学得贼快。
“照空莲,能吃,不好吃,可减障,虽不能尽除,但若陷得太深,以照莲炼丹可暂时令其从中抽身。”化嗔上仙说话间降下,采了几株照空莲收入袖底,对殷流采道,“回去炼瓶丹药予你。”
“我并不需破障,更不曾陷得太深,师尊给我药做什么?”她又没病,也不觉得自己萌萌哒,所以应该不需要吃药。
“你可以给苏世襄吃,合天道,遂舍情去爱,岂不也是深陷障中。为何天道便要无情,为何以人身合天道,便要将属于人的性情尽抹去。若无情,若尽抹性情,岂不是等同将魂魄肉身借给天道,哪算是得成正果,反似是歪门邪道。”化嗔上仙不认为以人身合天道是歪门邪道,但他认为舍情去爱,尽去人性是歪门邪道。
托着下巴想了想,殷流采有点被说服,但她很快想到道祖鸿钧:“大约以人身合天道,走的就是这样的路,先从有到无,再从无到有,如此才算真正完成以人身合天道的过程。道祖鸿钧也是这样过来的,师尊,应该……不至于是歪门邪道吧。”
化嗔上仙:“这又不是吃饭,饿了要吃,吃了还会饿,以**凡胎修道,和以人身合天道并不有太大区别。**凡胎修道求的是人间道,以人身合天道求的是天地之道,他不过是不明白,何为天地之道。”
怎么感觉,化嗔上仙比道祖鸿钧还知道得多,殷流采都有点被化嗔上仙说糊涂了:“师尊,这话怎么说的?”
“从宇宙法则秩序中参来的,道祖鸿钧想也曾参到过,只是时日久远,恐已忘记。”化嗔上仙之所以这么肯定,不是出于对自己的信心,而是出于,那一刻,他是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宇宙间冥冥存在,却看不见摸不着的法则。虽然只是短暂接触,但短暂之间便是从宇宙初生,到无数星辰诞生其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短短时间内印入他识海。
这么说罢,如今的化嗔上仙,对别的可能还差点,但对宇宙法则与秩序的理解,早已超越同阶仙士。仙士比修士多点什么,无他,掌握秩序与法则的规律而已。
苏融轻轻伸手扯一下化嗔上仙袖摆:“师祖,那是我爹吗?”
化嗔上仙抬头看去看,白雪之上,不正是苏世襄。
殷流采:嘤嘤嘤,终于见面了,界主,是你飞奔过来,还是我扑过去,快作决定。
☆、第二零零章一座山峰,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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