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岁,正与一众小女娘于某小伙伴家打马球。她已定亲,父母怜惜她在家时间有限,出阁后便是外姓人,为人妇一世劬劳,于是抛却务要学习的那些不能放松,平日对她并不太过拘束。北地民风彪悍,彬彬弱质不免惹人嘲笑。况且沛沛夫家此时在南,南苗同样不以弱不禁风为美,总要为女儿日后考虑。
孝悌友爱恭顺贤良,德容工言具为上佳,交友游戏无一不可,管家理事井井有序,诗书茶酒走马观花,正坐论道闲话桑麻,这便是世风时情所喜的“好女儿家”。
沛沛自然也是好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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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而及笄,及笄而许字,沛沛是大姑娘啦~
夫家老祖宗遣了长媳亲来作正宾,并赐字“叔昭”表达她对这位未来冢妇的喜爱与重视。礼成后两家便开始具体商讨婚事,婚期初定两年后八月。
崔叔昭对未来生活充满期待。鬓堆绿云,眉凝远山,眸如点漆,唇若涂朱,青春与希望妆点得她美不胜收,那是风华正茂的少女们独有的色彩。
祖辈慈爱,父母疼宠,兄弟孝悌,夫家想来不难相处,未婚夫几次托其母名义送来的书信礼物煞是贴心顺意,出阁后定会相敬如宾,儿女绕膝。她原以为,这一生不过如此,平安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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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到来毫无征兆。
婚期将近,崔叔昭自然要贞静和顺。绣嫁衣和为夫家若干重要人物亲手做衣服鞋、为不重要但也不能忽略的大量人物缝制荷包是件耗时长久的大工程。她几乎中止了一切需要外出的社交活动,所以对时局事态也很久没有了解。
七月十五,夜,蝉鸣蛙噪,烁火流金。一盘白玉轮高悬九天,亘古不变地向沧海桑田无数次变迁的人间大地撒落清辉,无喜无怒,不徐不疾。明亮的月光下,现世仿佛西天极乐之地,一切罪愆似乎无从遁形。
因此十七岁的待嫁少女面对眼前的抉择,瞪大了眼睛抿紧嘴唇。
听闻府里的纷乱的同时已嗅到烟火与血腥的味道。不详的预感顿时笼罩崔叔昭的心头,她沉默着加了大衣裳,袖了一把剪刀,召唤侍女带着她的帷帽,陪同她前往母亲的院子,心中的阴云越发厚重。
她看见没头苍蝇般乱走的下人们横冲直撞,各种物事乱七八糟堆了满地,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光景。本来就心怀惴惴,这下更是无名火起,遂改了方向至离她更近的内书房墙上掣出祖上用过那方宝剑,斩了个趁乱流窜进内宅轻薄侍婢的混账,加快脚步与母亲会合。
后来……后来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两位兄长为什么睡在母亲院子的地上?这万万不可,他二人俱已成婚,非复母亲膝下顽童,炎夏再热,也不该在母亲面前袒露胸背……甚至还露出心肺脏腑……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擅入后院的那群凶恶男子中的一个,枪尖上挑着的白发苍苍的两颗老人头怎么煞是眼熟……腰上悬着的那些不是随同父亲镇守一方而来的族里的叔伯兄弟们么?
她的眼中没有焦距,到处、到处、到处都是火光……满眼、满眼、满眼都是鲜血……殷红的血……流动的、喷洒的、凝结的……父亲刀剑加颈,三弟身首异处……
闭不上眼睛……她想闭上眼睛,把这当成一场梦,睁开眼睛就全都回归原样……闭不上眼睛!死不瞑目的血亲骨肉!大睁着的眼睛里……血啊!恨啊!
剑呢?来时路上握在手里的剑呢?他们斩断白绫解下投缳不久尚未气绝的母亲,他们剥了她的衣衫!他们竟敢!剑为什么在母亲胸前?啊啊啊啊啊!
她瞧着目光涣散的母亲的眼睛,不苟言笑的母亲嘶哑的声音说:“好孩子。”
剑回到手里,血槽染了刺目的颜色,剑尖滴滴答答往下掉落水滴……她不知道剑是怎么回到手里的……在她身边倒下一个又一个恶徒……她的马球技术向来高超,人头和马球也差不多……死去的母亲涣散的眼神……好孩子……雪青色褙子湿透变为绛紫……绣花鞋浸在水里漫作殷红……在她的身边,看不清绊脚的杂物……围着她的人,不,是鬼!恶鬼!无穷无尽的、一圈又一圈、红着眼睛的、恶鬼!
有人在说什么?恶鬼里有人在说住手?凭什么啊……住了手就听不见母亲的赞许了……住了手,不就要被无穷无尽的恶鬼剥皮拆骨吞吃殆尽了么?……“住手!德礼!”
是父亲!她茫然停下挥动的长剑,蓦然发现身周一丈都没人靠近。父亲被人用刀拦在颈前,藏起来的幼弟也被搜出来,可怜他才四岁,生得粉雕玉琢便似个无锡大阿福一般,哭得像只小花猫。
父亲让她住手?父亲还在说什么?父亲的声音仿佛被三九天的朔风带着在庭院里打了三个转,才带着隆隆的回响钻进她的耳中。
“德礼,弃剑。这位首领发誓,若你……我儿,若你肯委身,他便饶了德信……”从未见过父亲脸上如此痛苦如此纠结,“德礼……德仁德义德智都……都……德信是为夫仅存的……”
啊啊啊啊!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胸中惊涛骇浪澎湃,唯有一线清明:父命不可违!
膝盖一软,缓缓跪倒,双手握着剑柄太久太紧,酸软麻痹松手极为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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