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胖子一激灵,那儿他当然熟,不是说他家住在南二附近,而是他哥张景深爱在南二晃悠,最后死,也是死在了南二的一间饭店里。
石故渊看着窗外向后退去的景象,选了一家素菜馆。张胖子对素菜,就像狮子见到了胡萝卜,知道那玩意儿能填饱肚子,却没半点儿食欲。石故渊无所谓张胖子的想法,他说吃饭,不过是演员上台前上的那一层妆,粉饰太平。
石故渊笑着跟店家说:“您这儿开业也快一年了吧?”
店家惊奇地说:“哟,老主顾?”
石故渊说:“也有段时间没来了。”
聊着笑着,他和张胖子坐在了靠窗的一张小方桌上。张胖子瞬间明白了石故渊的用意。
就在他明白的同时,石故渊点好了菜,然后环顾了下素菜馆的环境,说:“格局没怎么变,”他看向张胖子,意有所指,“位置都没变。”
张胖子拿出手绢,擦着源源不断的汗水,说:“可、可不是……”
“要是你哥还在,这地儿也不至于出兑。”石故渊抬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不待张胖子回应,自顾自说下去,“你哥替我挡的那一刀,真是扎我心窝子里了。他闭眼睛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把你看作我亲弟弟。这儿就是你哥没的地方,今天咱哥俩在这儿,也掏心窝子说话。我既然把你当弟弟,该说的,我就得替你哥说,或者这一年,我有什么做的不妥当的地方,你也吱声,啊。”
张胖子慌了神:“石总,您这么说,不是寒碜我和我哥吗……”
石故渊抬手压下他的话:“一码是一码,你别紧张,现在不是在公司;就算是在公司,我不也没说过你吗。”
张胖子低头自我检讨:“我最近工作态度是有些不端正,再也不会了……”
石故渊笑了笑:“你虽说是我司机,但也不是事事都需要你开车。你爱玩,我也不拘着你,但也不能过分不是?你哥和老钱,都是跟了我十来年的铁子,老钱开了口,我要是再不搭理,不好。”
“石总……”
“心里都有个数,多大的人了,还能让人告状告到我这儿来。”
这时陆续上了热菜,石故渊抽出筷子,点了点盘沿:“愣着干什么,快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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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胖子家门楼下撂下他,石故渊一脚油门也回了家。张胖子怂,经过敲打,恨不得立马钻进耗子洞,只把眼睛放在洞口。
张胖子现在住的地方,就是他哥的房子。张景深无妻无子,留下的所有东西都由这唯一的弟弟继承。正如石故渊所说,张景深跟了他十来年,家底不薄,这也是造成张胖子懒散的一大诱因。任谁有了一辈子吃穿不愁的钱财,都会将享受生活提到实现梦想之前,更何况,张胖子根本没梦想——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这样: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吃穿不愁,他实现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只会混吃等死的蛀虫,但是没人知道——就连石故渊都不知道——
人心隔肚皮,我永远不会了解你,你也永远不会了解我。
张胖子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一只蟑螂爬过桌上重峦叠嶂的空泡面盒,下一刻,它的性命止于蒙着白纸的指掌之间。
张胖子把纸团丢进垃圾桶,被垃圾桶中其他的成员挤去了地上。张胖子睡不着,满脑袋都是石故渊今晚虚伪的演讲。他蹲下来,拉出最底下的抽屉,从中捧出一本厚厚的黑皮本子,巍巍地、窃窃地,就像年迈的国王捧着他至高无上的权杖。
张胖子擦了擦本子的表面,石故渊再次在他脑海里出现,而这次,他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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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石故渊去慈恩寺取平安符,并在茶室消磨了些时候。这一次没有见到那个古灵j-i,ng怪的小女孩,问起来,得乐说:“她回家去了。”
石故渊惊讶说:“我以为她住在这儿。”
得乐抬手给他添茶,笑着说:“世间万物,皆有归属,住处并不等于家。”
石故渊心念一动,笑了起来:“这话说的不错,睡觉不等于休息,住处不等于家。”
得乐又说:“这次我去南方,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串菩提子,今日送与你,希望能保佑你平安喜乐。”
石故渊愣了愣,得乐加持的物件,无数富商贵胄不远万里重金来求,还未必求得到。得乐总说,一切随缘,如今缘分既然找上门来,石故渊就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他定期给慈恩寺大额捐赠,因此不多虑此串菩提子价值几何,谢过之后,戴在手腕上,菩提柔韧冰冷,石故渊心想:平安喜乐,如果能早来几年,该有多好啊。
回家的路上,他去音像店,给池晓瑜买了几部电影动画片。经过一周多的修养,池晓瑜的脑袋恢复如初,池羽放下心,回到研究室赶研究进度,照顾池晓瑜的工作,当仁不让地落在了石故渊身上。
池晓瑜在幼儿园过得风生水起,摆脱掉初来乍到的羞涩,加之石故渊过分的宠溺,她越发露出活泼淘气的本性。小孩子淘气却不惹祸是本事,再有漂亮的脸蛋和大提琴的光环,池晓瑜很得老师青眼,一致表决由她在期末汇演上领唱。
池晓瑜骄傲得脖子抻到天上去,石故渊看她的小模样有趣,就问:“期末你要唱什么?”
池晓瑜兴冲冲地说:“真善美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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