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如往常一样在院中吹笛,却不想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宇文护穿着一件深紫色的窄袖便服,毫不避讳地走了进来。
尘落见了,忙止了乐声,向他行礼道:“晋国公…”
她声音恭敬,却不卑不亢。
宇文护随意坐在院中的软榻上,又吩咐她的宫人去端些酪来,这才看向她:“淮安公主不必这么多礼,老夫可承担不起。”
尘落有些不满,他这样子就好像是这宫里的主人,而她倒是多余的…他说承担不起,却故意吩咐完其他事情才和自己说话…
瞥到他手中的杯子,她心里更是有些厌恶。
她努力克制了自己的冲动,笑着说:“晋国公说得哪里话,您是我未来夫婿的兄长,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就算是家理,对您尊敬,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淮安以前太小,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您海涵。不过晋国公您大人大量,怎会和我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宇文护有些不屑:“殿下这张巧嘴倒让我佩服。只是你这么说,倒是显得我小气?”
“淮安不敢…”尘落轻勾着唇,“晋国公如此大度,我怎会觉得您小气…不知道晋国公今日来此有何事?莫不是陛下回京了?”
“自然不是…”宇文护喝着酪,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不敢,他还真不信!
无意想到刚刚的曲子,细思其词:
琅琊复琅琊,琅琊大道王。鹿鸣思长草,愁人思故乡。
长安十二门,光门最妍雅。渭水从垄来,浮游渭桥下…
她进宫也有些时日了,看来已经开始想家了…这种曲子敢在宫里吹得恐怕也只有她一人…
尘落见他不说话,可是嘴角却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中不快:“晋国公似是遇到什么好事,心情很好?”
“何以见得?”宇文护放下了杯子,“我倒是觉得殿下在宫里的日子似乎过得不错?竟然还有雅兴在这里吹曲子?”
尘落恭敬道:“拖您的福,这宫里的日子确实不错。只是我来了已有月余,陛下仍在醴泉宫未归…婚事被一拖再拖我倒是不在意。但我齐国的使臣们久与亲人分开,一直逗留长安,若不早日回去复命,恐怕不太合适。晋国公是至孝之人,应该也能体会他们的心情吧?……”
“呵…”宇文护有些不置可否,这丫头先前还曾说他丢下母亲自己在周国享福,如今竟然又说他至孝,真不知道她是讽刺他还是真的这么觉得。
宇文护看着杯中浑浊的液体,轻勾起唇:“殿下先前在宴上说不愿为人妾室…不想如今却心甘情愿地嫁给了我国陛下做妾,而且还这般心急?看来确是天意。”
尘落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却没有退让:“晋国公来此若是为了取笑小女,那已经达到目的了。”
他对上她的视线:“如你所说,因为两国修好,之前的事情,我不会和你一般见识。但是我要提醒殿下一声。不久后,你就是我周国的人,应当好好恪守本分,侍候好陛下!若是以后你敢做出不利我周国之事,我不会放过你!”
“晋国公放心,我既然嫁入了周国,定当事事为我夫君着想。”尘落欠了欠身,似乎特意强调了是为夫君着想。
“如此当然最好。”宇文护也站起了身,似乎想要离去,但又突然想起什么,继续对她道,“关于婚事,我已经令人安排得差不多了,吉日也已经择定了两个。但是因为皇后她刚刚临盆不久,身子很虚弱,不易舟车,所以陛下恐怕要迟些时日才能赶回来。等他回来再确定具体的日子。在此前,还请殿下好好安抚下齐国的使臣们,让他们不要过于心急。毕竟,突厥是我们都不想得罪的!”
他说他因为皇后不能回来…这句话竟让尘落的心里又开始堵得慌…
再想到宇文护略带命令的口气,心里更是不太舒服。
这个人一直压着邕哥哥,真是让人讨厌…
宇文护没有在意她在想些什么,他让皇帝将皇后带到醴泉宫去生产,就是想先冷冷这个小公主,挫挫她的锐气。
不过齐国虽然换了主人,但是对这个公主也算是不错了。
之前传闻说齐国后宫奢侈,高湛为讨自己的皇后开心用珍珠为她做裙,所花开销难以计算,结果后来裙子被火烧毁…高湛疼爱这个侄女,想必不会亏待了她的嫁妆。可是没想到高湛死了,他儿子也会随亲送来这么多嫁妆…
一直听说高纬宫中宫女无数,赏赐价值万金的裙子和价值连城的镜台也是常事,看来所言非虚…他倒是应该感谢他们齐国的慷慨!
“晋国公若无其他事情,淮安有些累了,恐怕不能继续陪大人在这里…”
宇文护看向她,随意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请便。
尘落又欠了欠身,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宇文护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似乎有些玩味。
这丫头脾气虽然收敛了些,但这逐客令下得还是草率,看来是真的等急了…
祢罗突那边不知道是不是也等急了?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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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宇文直站在神明台上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心中又好奇又好笑,看来他留在长安看到了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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