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和墩子脸上有明显的不忍心,周晨却面色平静,平时黑亮的眼睛此刻暗沉沉的看不到底。
周晚晚最心疼周晨。这个孩子太过聪明冷静,心思敏锐通透,又长了一颗善良温柔的心,在这样的年代,又是这样敏感的年纪,他的内心不知道要比别人痛苦迷茫多少倍。
可是,她也无能为力。即使是重新再活一次,周晚晚对这场狂热混乱的红色浪潮依然不知如何应对。
那巨大疯狂的力量如一双掌握着整个世界的大手,它紧紧一拧,所有的人性和社会秩序就都随之扭曲,身在其中的人们无一能够幸免。
即使冷漠如她,也只能选择做一个痛苦的旁观者。更不要说几个还是少年人的哥哥了。
好几次,周晚晚都想把空间的事告诉哥哥们,然后他们躲进空间,不再问外面的混乱癫狂,安静不受任何打扰地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十年以后呢?当一切平息,历史的车轮走上正途,哥哥们却失去了正常生活的机会,那时候的他们该如何自处?就这样剥夺了他们经历多彩人生的可能吗?
周晚晚不能替他们做这样的选择。她的内心除了亲情对任何事都无欲无求,寂静空荡得不起一丝波澜,可是哥哥们不能过跟她一样的人生。
所有的经历都是人生的财富,他们都是聪明向上的人,这些经历必然会让他们的人生更丰富多彩,让他们在以后的生活中更懂得包容、克制、善意和珍惜。
所以周晚晚决定陪伴着哥哥们,保护着哥哥们。她也羡慕着哥哥们,有一颗年少而勇敢的心,这才是生命中最大的财富。
赵大牛也站在人群外。跟几个孩子一起望着狂热的人群。
可是他更痛苦,当看到头发花白的赵老头为了护着赵四奶而被推倒在地时,他痛苦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开始呜呜地痛哭。
周晨抱着周晚晚走开,站得离他远远的。周阳和墩子也护着弟弟妹妹走开,任他在那痛哭,根本就不搭理他。要不是他揭发。赵四奶怎么会被打倒变成牛鬼蛇神?害了自己亲爹妈。他还有脸哭?!
“资产阶级的私字不倒,资本主义的尾巴不掉!”郑卫东拿着红宝书,衣襟上的钢笔被换成了主席像章。激动地站在当中讲话,“资产阶级的私字是社会主义的祸根!只有把这个资产阶级的私字斗倒,我们社会主义的公字才能树牢!我们才能坚定地走社会主义的道!”
“就种了几颗白菜,咋就成了资本主义了?以后不让种白菜了?”路过打谷场的老伍头被小孙子牵着挤进人群。
他吧唧着大烟袋锅子。两只眼睛上各有一只玻璃花(白内障),根本就找不准郑卫东的准确方向。歪着头侧着耳朵等着他的回答。
老伍头双眼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十多年了,却种得一手好旱烟,这么多年来他除了种旱烟几乎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所以也没人会跟他较真。否则。就凭他这个问题,就得给他贴上革命立场不坚定的标签。
“很多社员都有这种思想!你今天占集体一块地种白菜,明天就可能拿集体一把谷子。以后越做越大,就会心里只有你那个小家!没有集体的大家!”郑满仓总算找到了机会。可以借题发挥,把他从报纸上看来的话一套一套地背出来。
“我们要把这种‘小问题’提升到两种思想、两条道路、两条斗争路线上来认识……”
“回家吧。”周阳从周晨怀里接过妹妹,准备带着弟弟妹妹回家。
刚走几步,老队长拿着镰刀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敲钟老半天了,咋都不下地?!”
大伙这才发现,太阳都升起来老高了,早过了上工的时间了。大家马上四散开来,回家拿农具上地干活。
批斗会的热闹好看,可是不上地挣工分一家老小吃啥?
“韩老倔!你一天就知道撅着屁股在土里刨!全大队就你最不积极!要不是有个刘二帮你顶着,你们队就得被当典型批判!”郑卫东举着红宝书唾沫横飞地开始批评老队长。
郑卫东说的刘二就是刘二叔,红色革命爆发以后,他因为表现突出,被任命为第七生产队的副队长,主管队里的革命活动。
“老农民不在土地里刨食还能干啥去?!”老队长根本就不搭理郑卫东的慷慨陈词,“农民不种地,拿啥养活那些闹革命的?他们不吃饭?”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赶紧回家让你媳妇上地!去晚了照样扣工分!”老队长背着手走了,留下被噎得干瞪眼的郑卫东。
“韩爷爷!”周晚晚叫住了往屯子外走的老队长。
这老头是真的倔,大跃进的时候就不肯做假虚报粮食产量,据说那时候他们队的材料报上去,公社都派专人在大队等着,直接截住了给改好了才能上报,要不就得拖全公社的后腿。
后来这混乱的十年,他也是能不折腾就不折腾,闷头种地,七队的各种批判会最少,到秋分到的粮食却最多。
要不是他出身太好,解放前又偷偷给当时的地方武装运过很多年粮食,他这个队长早就被撤掉了。
大家都说凭他的出身和功劳,咋地不得当个公社干部啥地。可是他哪都不去,就是一门心思带着大伙儿种地。
所以无论他多倔,多让各级领导头疼,他这个生产队队长还是稳稳当当地当了几十年,直到八几年,他得了肝癌才卸任。
老队长看到周阳兄妹几个,脸上马上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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