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语被人揽着腰退到街边站稳,冷眼看着片刻前自己还坐着的轿子,现在倒覆在面前。
她此刻若是无人相助,让那轿子砸一下,也怕是断了后半辈子的吃饭家伙了。
周语将流血的手臂隐入宽袍大袖中,又去看那四个站在一旁看戏的轿夫,等着他们的表演。
果然,那四个轿夫瞧见她人无大碍,对视一眼,赶紧在她面前跪下请罪,在这街上演得仿佛她有多么恶毒刻薄似的。
“姑娘请饶了小的吧,小的因最近天寒地冻,膝盖有些寒痛,一时没跟上节奏使上力气……小的家里有老有小,请姑娘网开一面……”
周语冷冷地看着他咚咚地在雪地里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瞬间漫开一片通红。
呵,还真是够狠心。
听听这人的话,老寒腿,不小心。他当街求情,若是她罚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一个小小的戏子,真的有多么糟蹋贱视人呢。
亏得周语是个演戏的,这下子见到此人这般作态还能笑得出来,带着些许后怕些许无奈地去扶起那轿夫:
“这说的什么话,既然是老寒腿并非有心,我又怎么好责怪呢?”
她面上虽是笑着说话,眸底却是阴寒一片瞧不见丝毫的光亮。这死过一次的人本就比普通人森冷些,加上她明知道这轿夫是何居心,因为羽翼未丰却不得不陪着他做戏,心中的恨意与怨愤,只差喷涌而出。
可是那轿夫却没发觉,还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还躲过了一劫,脸上止不住的得意:
“多谢姑娘,请姑娘放心,下次再也不会了!”
周语又理了理衣服,垂眸间就压下了这刻骨的愤恨,这轿夫也不过听命行事,她要报复的人可不是这种小人物。
她抬起头来,温温柔柔地笑了笑:
“不会有下次了,师傅的腿既然有老寒腿,家里还有人要照料,怎敢再次劳烦您呢?伤着我倒是没关系,要是下次您受伤了,这一家子老小等着吃饭,过年可怎么过?”
轿夫听着她这话,心中一紧。
这都快年关了,他要是这个时候被赶回去,还拿什么钱过年?!何况要是他身体带疾的事传了出去,可还有谁愿意雇佣他干事?!
轿夫心慌意乱地又下跪,咚得一声叫人听了都疼。
周语这次可没去扶,而是往前走了几步,扯出了被压着没了型的披风,拿在手里。
她又走过去,站在轿子里跌出来的包裹边上,看着那些摔烂的糯米糕又有瞬间的阴笃一闪而过。
再转身时,除了几分可惜之外,竟不见得她有多大的心绪起伏:
“可惜了这些糕点了,这糯米团子虽不值钱,到底是秦家公子命人排了长队买的。秦公子本是觉得我唱曲唱的好,感念妈妈教养辛苦,命我带回去给妈妈的。如今都喂了这青石路了,加上这件蹭破了一处的狐裘披风,真是可惜了。”
她说得轻巧,只是可惜二字。但听在轿夫耳中,却是五雷轰顶。
得罪这个戏子没关系,戏园子多的是戏子,哪怕再风华绝代,总会有新人代替。
但若是得罪了这分店满天下,每年还能得到被召进宫演戏机会的戏班子妈妈,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那位老妈妈的手上,可没少死人。
看着那轿夫面如死灰,周语才略感满意,与其同时,她的心里头也在盘算着些东西了。
秦丰要报复东宫那位,少不了一些情报网,而普天之下,哪里还有比青楼戏院小曲馆更能打探情报的地儿了呢?
她本没什么要求,养着自己好吃好喝便罢。
现在想想,也该是把一些东西拿到自己手里拽着了。
周语想着,突然又咳了几声,她自昨天起来后,像是得了风寒,身子一直不太好。
而她这一咳嗽,旁边便马上有一个摔坏了一角的手炉递了过来。
周语抬眸看去,却见一个长相并不显眼的青年,一脸严肃地站在她身侧,手伸直了朝着她,宽厚的掌心放了个小巧的手炉。
周语颤了颤睫毛,并不去接,低声问他:
“秦公子?”
那木讷的人点了点头,背书似的说出一串话来:
“属下秦知,奉公子之命跟随姑娘。姑娘放心,送达戏园子我便装作走,隐在姑娘身侧保护,绝不会被发现。”
周语心下明了秦丰的意思,她接了暖炉,又恢复了那温润的模样,略微提了提音量,朝着那青年福了福身:
“能得秦公子青睐真是周语之幸,多些秦公子派人护送的好意,周语便不推辞了。”
她这话明着叫人听见,以为是感谢护送,暗里头是跟那木讷的暗卫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在那暗卫虽然木讷,也不傻,并未多说话,见她答应了,就跟随在身边护送过去,也不问多的。
轿子坏了自然只能走着回去了,好在已经快到戏园子了,回去的路并不算远,加上秦知站在周语身侧,纵然是有心人,也没机会下手。
戏园子的老妈妈本是欢欢喜喜出来迎接周语,一看那破烂的轿子心中一滞,再看周语丫鬟手里头的狐裘披风,心里头更是像是被剜了一块肉。
她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秦知这大块头站在周语身边,周语还来不及为自己说几句就要挨打了。
那轿夫们此时已经吓傻了,扑通一声跪在院中求罚。
周语快走了几步,衣袂翩飞间扑进了老妈妈的怀中,长长的衣摆翩跹地拖了一地,越发衬得她身形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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