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尚知他木讷,于是引开话题道:“我跟将军说新兵之中藏有一位不世出的英才,剑术无双、熟知韬略,又能吃苦耐劳,将军便猜你是墨家非攻院的弟子,不知是也不是?”
盖聂摇了摇头。李牧道:“这倒奇了。天下门派虽众,然而诸子百家之中,j-i,ng通剑术兵法却甘于白身、不求显达之辈,实在是极少数。尤其是那群所谓的纵横家,稍有些卖弄口舌的本事就急着面君游说,恨不得一步登天,出将入相,却也没见他们做几件实事。”
盖聂大窘,惭愧地盯着足尖不敢出声。
司马尚笑道:“倒也不可一概而论。传说中的纵横传人如苏张等,那可是一人之力强于百万之师,谈笑间翻覆天下,也不失为赫赫功业。”
李牧道:“我听说苏秦、张仪皆出自鬼谷,‘合纵’、‘连横’为他们所创;而鬼谷派不但对儒、墨、道、法、兵等世之显学皆有涉足,且能融会贯通、运用自如,又有李悝、乐毅、庞涓、孙膑等奇人辈出,不愧为天下第一奇门。而如今的士子虽然言必称纵横,却并非鬼谷弟子。若是有缘得见真正的鬼谷传人,想必是一件幸事。”
盖聂有些尴尬,还是盯着足尖不放。司马尚拍了拍他道:“不说这些,小兄弟不愿提起师门,想必另有苦衷。倒是关于目下秦赵对峙之局,将军想听听你的见解。”
盖聂受宠若惊,忙抬头道:“不敢。属下少年久居他国,对于赵秦两国内外局势,仅是道听途说而来……”他受到李牧的眼神鼓励,顿了顿又说了下去,“然而就我先前游历所见所闻,我国土地之众不如秦国,人口之数不如秦国,国库内的粮草、武器储备不如秦国,举国之兵亦不如秦国;虽然将军每每能够出奇制胜、以寡敌众,然而如若长久相持下去,我国——我国——”
李牧边听边点头,最后露出了释然的苦笑。“小兄弟不必自谦,如今的赵国,能有你这般见识的清醒之士,十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他跺了跺足,挥手遥指着城楼西面道:“此城名为平坦城。相传二百多年前,赵简子在此地建城屯兵,是为了守护赵国先祖的发迹之地,也是我国的旧都——晋阳城。然而孝成王十八年,秦拔榆次等三十七城,二十年又攻下了晋阳;从此整个太原几落于秦手,太行以西只剩下寥寥数座小城,赵国半壁江山已失。虽然国人还是惯称‘太原’,然而那里,已经是秦国的太原郡了。”
盖聂心中黯然,沉默不语。
李牧接着道:“有人建议我放弃平坦城,退而死守井陉关,便可保邯郸无失。盖兄弟,你认为呢?”
盖聂想了想道,“属下以为,平坦城距离井陉不到四十里,战时可成犄角之势,不宜轻弃。”
李牧眼中光芒闪了闪,又问:“根据我军探子回报,秦国自肥下退兵后,关内大营的主力一直没有动作,此次有调动迹象的不过两郡老卒,至多三五万人。你觉得,他们会如何进兵?”
盖聂恍惚有了种在鬼谷内被师父定期考核的感觉,不自觉地气沉丹田,背挺如松,朗声对道:“属下以为,秦人此战,意在试探,而非决胜。自长平之战以来,秦对赵用兵,鲜有不胜者;然而肥下让他们栽了个大跟头;像王翦这般谨慎老将,在摸透我军j-i,ng锐的战力与战法之前,不会轻易令大军出动。他们以少数郡兵犯我边界,一则可以s_ao扰我军修筑营垒、训练新卒,二则可以试探我军对于奇袭的反应,以便为今后的举国大战做好准备。”
李牧眯眼道:“那么在你看来,我军应该如何应战呢?”
盖聂道:“此战虽为秦军的试探之战,然而亦不可小看秦国铁骑的行动之速。多年前的鄢郢之战便是一例。当时秦昭襄王令秦将白起攻楚。楚国的优势是地广兵多,不易攻取;然而劣势也同样是地域太大,兵力分散。白起为使楚军来不及集结,令七万秦军只随身携带数日的干粮,长驱深入,直捣楚地腹心,一路夺楚粮为食;后又引西山长谷水灌城,溺死鄢城中军民数万,威胁郢都。楚顷襄王被迫迁都于陈。如今正是麦收时节,倘若秦军故技重施,自己不备粮草,打算务食于敌,其战必速、攻必取,便有可能悄然奔袭至我军防线背后,危及邯郸。属下以为,我军应当坚壁清野,以俟其来。”
李牧惊奇地看着他,突然哈哈大笑,用力拍在他背上。
“小兄弟乃囊中之锥,不日必脱颖而出也。”
司马尚也用一种混合着慈祥和得意的眼神看着他。盖聂的脸因为兴奋变得熨烫,连耳朵都红了。
盖聂没有想到,他平生第一次与秦兵的遭遇,来得这么快。
见过李牧将军的三五日后,盖聂所在的壁字营果然被派去附近的县内调集、押送粮草。一行约有千余人,赶着上百辆马拉大车,车上满载着今年的新麦,向平坦城急行。约莫距离城墙只有七八里时,队伍里耳力较好的人听到了些奇怪的动静,不约而同地仰头看天。
“什么东西在闪……难道晴天也会下雹子?”
领军的都统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此刻猛地反应过来,嘶吼道:“快快!都趴下!盾兵结阵!!!”
话未落音,无数羽箭已经呼啸而至,若大雨倾盆;盾兵们纷纷举起双层牛皮的大盾挡在头顶,其他人有的藏在盾下,有的躲在大车后面,有的甚至伏在马肚子底下。
一拨箭雨过后,拉车的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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