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在街角消失的那一刻,陈天就后悔了,卡在嗓子里的那种苦涩怎么都吐不出来。
残碎的酒壶片割透棉靴,一直扎进脚心,陈天顾暇不及,一直冲到街头拐角处。只是,早就没有了季泽的踪影,脚下的泛着荧光的白雪浸染上暗红色的血,全世界似乎只余下风声,还有他被月光拉长的孑立身影。
其实季泽就在距陈天三丈远的破竹筐下挣扎着,嘴巴被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给捂住,本就发不出声音。若是在平时,陈天必定能察觉到周围的细小声响,只是平时他灵敏的洞察力,在此刻早已没了感知外界动静的能力。
看着陈天如同虚弱的老人般垂头垮肩的离开,季泽的绝望被扩展到空前的巨大,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一直沾湿到捂着他嘴巴的那只脏兮兮的大手上。
“季兄?”
周围转静,季泽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明,一股腐臭味随着冰冷的空气窜入他的鼻间。
“季兄……”大掌抽离,一只泛着油腥味的破布袖子在接触到他的脸颊之前,停顿了一下又离开,“袖子太脏了……季兄莫为那种人难过。”
怔怔的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人,季泽空洞着双眼如呓语般道:“李……炎欢……”
情绪安定下来,半夜找了一家卖臭豆腐的小摊,季泽和李炎欢坐在摊位前,“你怎么……”季泽讶异的审视着对面狼吞虎咽吃面的人,“王爷府出事了?”
在黑陶碗中的筷子顿住,李炎欢思忖了一下,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一下嘴角,“我爹被查出有反叛篡位的动向,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证据确凿,王爷府满门抄斩,除了我……”
季泽怔住,诧异的看着他。
“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能逃此一劫,”李炎欢戳着碗里所剩无几的面条,无意识的拨弄着上面的几菜叶,笑的惨淡,“我也很奇怪,君心难测,谁能知道他的想法。”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整整一个王爷府,上下八百余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季泽掩了掩衣角,浑身发冷。
“你可知道是谁提供的证据?”
季泽摇头。
李炎欢蘸了一下面条中碗的汤水,在黑乌乌的桌面上写下了三个字。
身体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季泽面如死灰地瞪着桌面。
“季兄,你的脸色不太好。”李炎欢无措的看着他,身上脏的能掉灰渣,自然不敢靠近季泽。想到刚才离去的那个男人,李炎欢明了,那个身影很熟悉,打死自己也不会忘记。
“我没事……”季泽敛下心头的情绪,“你可有打算,只怕皇上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你。”
“这我自然知道,帝王官宦,薄情寡,我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皇上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我。只怕他早已料定我命不久矣,必会死在那群乱党匪寇手中,所以才会如此。”
陈天啊陈天,原来你当真是要报复当年将赤影堂剿灭的人,一个都不肯放过,是不是下一个目标……
“吃完了就走吧,我们得收摊回家了,大冷天的,别在外面闲逛游。”炸臭豆腐的老板不悦地看着他们俩,目光里全是鄙夷。有这样的人吗,俩人就吃一碗面条,连臭豆腐都不点,就在这里干坐了近一个时辰。
昏黄的灯光照着他们俩心思各异的脸庞,季泽起身道:“那就打搅了,李兄,我们走。”
“哎、哎,小伙子,你还没给钱呢,”臭豆腐老板刚刚还昏昏欲睡,一听他俩这吃白食的架势,两眼顿时亮得放光,撸起袖子就去抓季泽。
季泽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尴尬的不知进退,小声道:“我……我没带银子,下次再给你可好?”
“下次,等下次我就去喝西北风了,什么也别说,穿得这么好,我就不信没有值钱的东西,”语毕,就要对季泽进行搜身。
“呐,这些够不够。”李炎欢掂了掂手里的破钱袋,丢给满脸凶相的臭豆腐老板,顺便打掉他抓着季泽的那胳膊。
“我们走!”
冷风灌进肺里,两人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奔跑,直到气喘吁吁。
“你身上……怎……怎么还会有钱……呼……”跑的太久,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也渐渐地随着急促的呼吸排到体外,季泽双手扶膝,累的直不起腰,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
“不是钱,只是一袋石头而已,要不然我们干嘛要跑那么快。”李炎欢抖了抖衣袖,笑的开怀。
“原来是这样。”季泽也被李炎欢感染,弯起了嘴角,最后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笑到最后捂着肚子流起了眼泪。
两人突然都沉默起来,一个站着一个蹲着,没了下文。
“季泽,你说我们是不是就这样错过了。”不知过了多久,李炎欢突然出声,语气平淡的像是唠家常。
季泽没有说话,李炎欢挨着他蹲坐下来,抬起袖子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臭味,又不着痕迹的往墙角挪了一下。
“身为王府世子时还有些顾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反倒轻松了很多。我想我得告诉你,季泽,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喜欢上了。”李炎欢说得郑重,但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轻舒一口气,更像是达成某种愿望般的解脱。
“我不知道。”季泽回答,“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苦恼的垂下头,难道是自己长得像女人。
“说不上来,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干净的不像是凡人,对什么都淡淡的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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