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声嘶力竭,眼前人影恍惚中一会儿变成了沈知弦,一会儿又变成了温宗主,但无论是哪个人,都叫他无法抑制地痛恨。
或许曾经他是感激温宗主的,但在一次次的努力被人忽视和否认之后,这感激就变成了恨。
这宗主之位本不属于他,只是他暂代的久了,渐渐地也就想占为己有了。
门忽然被叩响,明明声音不大,落在宋茗耳中却如雷鸣。他猝然回头,那门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小弟子恭敬地站在门口:“……温宗主闭关了。”
宋茗听见自己平静地声音:“好,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没有波澜,平和如常,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陡然剧烈跳动起来,兴奋与紧张攥住了他整颗心脏,他压了压翻滚的情绪,大步大步地朝外走去。
四周场景如湖面水波般漾起涟漪,渐渐变成了另一个模样。致幻的冷香萦绕在四周,侵蚀着宋茗的意识。于是这本该是很诡异的场景,宋茗是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
宋茗正站在一扇门前。
闭关准备升阶渡劫的温宗主就在这屋里面。
他眼底流露出犹豫和挣扎,片刻后还是渐渐变得坚定。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便带上了慌张:“宗主!宗主!师弟出事了!”
闭关之中当不理任何事,但宋茗知道,沈知弦就是温宗主的软肋。
果不其然,那门开了,温宗主盘膝坐在榻上,神色紧绷:“怎么?”
宋茗张口便道:“师弟他忽然发狂,伤了好多人!”
怕温宗主不信,他一把撩开袖子,露出一道狰狞的剑伤,那上边还滴着血,宋茗沉重道:“师弟伤了许多人后,突然又开始自残,我本欲阻拦,奈何实在不是师弟的对手……”
他跪了下来:“宗主,请您出关救救师弟!”
那段时间夺舍沈知弦的半魔情绪确实是很不稳定,经常发狂,而宋茗又总是一副温厚老实的模样,温宗主既然能选他暂任宗主,自然是信了他这性子的。
爱徒心切的温宗主想也不想地就站起身来往外走,强行从入定里脱身,体内灵力翻滚,他忍不住呛了一口血,踉跄了两步。
宋茗落在身后,温宗主便回头,正想让宋茗带路,眼底却印见了一缕冰冷的剑光——
“哐!”
冰冷的剑意和杀气从宋茗面前一劈而过,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落在地面时,深深的一道剑痕。
宋茗陡然醒神,才发现自己仍旧在听松堂门口站着,根本都未曾进去。
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宋茗缓缓转过身。
然后他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站在最前头的是手提长剑的四长老。四长老是使重剑的,他的重剑抵在地面,隐约能见地表被戳了一个洞,剑身上萦绕着的剑气,和方才劈他的,一模一样。
其余几位长老也在,还有大大小小许多管事,不管是他的心腹,还是温宗主时期的旧人,都在。
无数双眼睛正紧紧地看着他,视线里都是不敢置信。
四长老咬牙切齿,一把提起重剑:“宋茗!忘恩负义的小人!温师兄这般信任你,你却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来!”
被重剑指着,宋茗的心反倒是平静下来了,他环视了周围一圈,没看到沈知弦,他古怪地笑了笑:“我那好师弟呢?怎么不出现?”
四周沉默一片。宋茗不再掩饰,眼底的轻蔑几乎要化作实质流淌下来:“枉费你们自诩厉害聪明,还不是被我戏弄于鼓掌之中。这位子我坐了这么些年,想轻易夺去?”他倏地厉声:“不可能!”
天色忽地暗了下来,宋茗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手指飞快地掐诀,一道屏障隔开四长老的剑,他一边施法,一边急急后退,想退到听松堂里去。
然后他只觉腰部一疼,仿佛要折断了一般,难以抑制地就朝前扑去,要不是他反应快,飞快地一扭身避开,他此时身上就要多个大血窟窿。
他愤然一回头,只看见沈知弦优雅地收回脚,掸了掸衣摆,像是掸去了什么脏东西,淡淡地看着他:“还想进来?太脏。”
宋茗只觉得脑海里最后的那根称作理智的弦彻底的断掉了。
他的手在发颤,一双眼喷着火,伪装了许多年的彬彬有礼温儒姿态彻底被撕开,他恨声道:“脏?那我就彻底脏给你们看!”
法诀被完整地打出来,黑气瞬间从宋茗所在之地冒出来,丝丝缕缕,很快就弥漫成一大片,半魔从他身上冒出个头来,同他一起狞笑。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也不是整片天都暗,只是众人所站之处,仰头俱是黑漆漆一片,远处倒是亮着,只是那光亮仿佛很遥远,可望不可即。
妖鬼横行,万魔喧嚣。
那黑气里藏着的是无数妖魔鬼怪,席卷过花草树木,绿意立即枯残一片,了无生机,众人纷纷避让,四位长老拔剑结阵,无形屏障挡了挡来势汹汹的妖魔。
只是这阵也只能抵挡一瞬,很快,那些妖魔就冲破了屏障,与众人厮杀在一起。
宋茗脚底是法诀落下的地方,也是与荒原连通的地方——他将荒原的妖魔鬼怪召过来了。
数不尽的妖魔鬼怪从那连通处接二连三地涌出来,众人拼尽全力去杀,也杀不尽,铺天盖地的黑暗中,很容易就让人产生恐惧的心理。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声:“沈宗主救救我们!”
这一声沈宗主,喊得是谁,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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