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替她盖上薄衾,轻抚她的眉心。
她们不同。
千年万年,她皆是青春不去,容颜不改,而殿下,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她总有老去的时候。
王妃本不愿去想,然而今日殿下所言,却让她悲伤难言。真正会忘那人,其实是殿下。她入轮回,会将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不记得她是她的王妃,不记得她们有过这样的夜晚,在一张榻上相拥而眠。
而她,任岁月如何漫长,她也唯有忍耐孤寂。
人妖殊途,便是如此。
王妃起身吹灭了烛火,在汉王身旁躺下。想到明日殿下醒来,必是大惊失色,王妃又不禁弯了弯唇,将汉王揽到身旁。
醉酒之后,难免睡得沉些,待汉王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她习惯地朝边上摸,欲寻王妃,却发觉枕畔已是空的。
阿瑶呢?
汉王揉了揉眼睛,自榻上爬起,光脚踩在地板上,走到外间去寻王妃。
初夏清晨,凉爽舒适,地上亦是荫凉的,凉意自脚底沁上来,汉王渐渐醒了,她想起昨夜之事,顿时大惊,酒后误事,不知可将阿瑶送走了!
汉王忙加快了步子,走到外间,外间无人,汉王趿了木屐,走到室外,王妃正自园中回来,汉王大惊失色,王妃还在,她没有将她送走。
汉王既慌且惊,抿紧了唇,努力回忆昨夜之事。可零星想起的,竟只劝酒那段,再往后,如何入得内室,便想不分明了。
若只单事不济,还可今夜设法补上,若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便不好了。
汉王站在檐下,既紧张,又慌乱,惴惴不安地看着王妃走近。
王妃见她只着一身雪白中衣便跑出来,甚是无奈,走到她身旁,道:“殿下可洗漱了?”
汉王摇摇头,忙道:“我就去。”
说罢,又转回室内,将自己洗漱干净了。
王妃取了衣袍来与她换上,又替她戴冠,燕居别院,自不必如何讲究,只以一身青袍,配一顶青玉冠,汉王一声不吭的,只不时偷觑一眼王妃,欲从她神色中寻得些许蛛丝马迹。
玉簪c-h-a过发髻,玉冠已成,王妃看了看她,已是十分端正,方令婢子送上早膳来。
汉王依旧不敢开口,心虚得很。坐到食案前,亦是正襟危坐,端端正正的,仿佛一怕生的孩子,到了旁人府上作客。
王妃心下暗暗摇头,只想先将殿下喂饱了,再说正事。
见她魂不守舍的,多半食不知味,便执箸在旁替她布菜。汉王味同嚼蜡,又回忆了一番昨夜,着实只想得起一片混沌,仿佛烛光闪烁中与王妃说了许多,然而究竟如何,却是一个字也记不起了。
汉王又偷偷地看王妃,愈加心虚起来。
如此,一个喂,一个被喂。待估摸她饱了,王妃方遣退了婢子,认真与汉王道:“殿下昨夜所言,我已想过了,怕是不妥。”
汉王瞪大了眼睛,她都与阿瑶坦言了么?
第三十四章
昨日下过雨, 空气之中, 甚为清爽。
室内窗开着, 望出去便是满园青翠, 枝叶一碧如洗,恍若笼着一层濛濛s-hi气, 窗畔那株合欢,叫雨水冲刷过, 花儿掉落满地, 树下绿茵映着红花, 愈发显得艳丽。
有清风拂过,枝叶摇动, 合欢缓缓飘落, 落到地面的绿茵上,落到窗沿上。汉王一手正搭在窗上,合欢恰飘落在她的手背, 红花映着雪肤,若是换上旁人, 怕是娇媚 y- in 绯得紧, 偏生这位殿下气质纯真, 又生生显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诱惑来。
王妃看得入神,竟移不开眼去。
花上那软软的绒毛,兴许使汉王有些痒了,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一抖,合欢便翩然而起, 不知去往何处。
如此,红花雪肤,便分离开去,使人遗憾。
王妃心内叹息,将目光收回,转到汉王面上,汉王也正悄悄打量她,见她望过来,又忙挪开眼去,怯怯的,心虚得很。
然而即便已将心虚都写在了脸上,她仍是不开口,将嘴巴抿得紧紧的,只不时偷偷看王妃一眼,显出踟蹰与考量的模样来。
王妃见此,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汉王的心思。殿下纯粹的x_i,ng子中,很有些谨慎。她必是记不得昨夜之事了,不知自己说出多少,故而不敢开口,唯恐说得太急,昨夜没讲的,今日反倒泄露出来。
察觉到王妃的目光,汉王身子不自然地动了动,漆黑的眸子中掩了分紧张,犹如困于陷阱之中,胆战心惊的小兽,似怕叫王妃看出端倪来,她又弯了弯唇,显出一个乖巧的笑来。
王妃怜爱愈甚,既知她的心思,又怎忍心她独自惴惴。
此事总还需明言,早一些说明白了,也好使殿下早一些安心。王妃放缓了语调:“殿下处境虽不利,还不至要远走避祸。”
汉王原还存了些侥幸的,只盼她酒后胡言,却不至于吐露太多。听王妃此言,双眉一下子就搭了下来。她抿了抿唇,欲说些什么,又觉无力。
想到这数日来提心吊胆,汲汲营营,犹未将事做成,汉王既是难过,又是自责,深恨自己无用。
窗外清风仿佛歇了,漫天合欢,也不再四下飘散,只那花香仍是一阵一阵,清香扑鼻。
王妃抬手,轻触汉王发上的玉冠,汉王眼眶通红,那愧疚几乎要将她那小小的身子都压垮了,她的眼神中满是对王妃的歉意。分明她什么坏事都没做,却仍是将责任都承担下来。
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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