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歆在心里为庭霜掬一把同情的泪水:这哥们儿多半凉了。
8:10,教室里都快坐满了,教授还没来。庭霜紧张得不行,心想上课前只怕是跟教授说不上话了,就对旁边的宋歆说:“借过一下我出去抽根烟。”
宋歆看一眼教室里的挂钟,说:“你快点。”
庭霜跑到教学楼门口,站在垃圾桶旁边点了根烟,边抽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当屏幕上的时间跳到8:14的时候,他将没抽完的烟按熄在石米上,飞速赶回教室。
教室的门关着。
庭霜握上门把手,把门向里一推,一股阻力袭来——不好!
撞到人了。
庭霜赶紧把门往后拉了一点,用德语说抱歉。
撞上人之后的那两秒就像被无限拉长了似的,庭霜首先看到了被撞的人的背影,从下往上,皮鞋后部,西裤裤脚,裤管笔直,西服上衣,腰身两侧不明显地收进去,给人一种余裕感,宽肩,浅蓝色的衬衣领子从灰色的西服领内延伸出来一截,脖子上部连接后脑处的头发修剪得很干净,边缘整齐。
庭霜还注意到,这个人后颈上挂着一根反着金属光泽的链子,他只看到背影的时候还以为那是根项链,等人转身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是一根悬在眼镜架下方的眼镜链。
那人戴了一副无框眼镜,镜片挡在偏长的眼睛前方。眼镜上方,双眉笔直地向两鬓延展开去,没有杂毛,眉毛和头发一样显出干净整齐的样子。镜架之下,鼻梁高挺。鼻子下的嘴唇颜色略浅。没有留胡子。下巴轮廓给人一种温文的感觉。
一张东方脸。
成熟。禁欲。引人靠近。
庭霜怔怔地看着对方,下意识地说了句中文:“不好意思。”
教室里传来一片善意的笑声。
被撞到的人视线向下,看着庭霜,笑了一下,幽默地用德语调侃:“我以为我永远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
底下又发出一阵笑声。
庭霜赶紧低下头,在众人的目光中奔向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手的汗。
宋歆低声对他说:“你不会没认出来那是教授吧?”
“怎么可能?那也太蠢了。”庭霜若无其事地拿出钢笔,转了两下,心想,妈的,他居然蠢到没反应过来那是教授!
庭霜深呼吸了两下平复紧张的情绪,去看讲台。
教授在欢迎完女士们先生们来上课之后,已经开始写板书讲课了。
在真正见识到这位prof. bai上课前,在庭霜的想象中,这门课应该非常无聊,教授不苟言笑,和学生全无互动,教授一个人沉闷地讲完九十分钟,而教室里的学生全是冲着学分来的。
可没有想到,prof. bai上起课来竟非常吸引人。
首先,他讲标准德语,语速适中,突出重点;其次,他属于边写边讲型的教授,重点在黑板上基本上可以找到,画图手法完美;最后,他会关注学生的反应,和学生讨论实例,并在适当的时候开恰如其分的玩笑。
庭霜越听课越觉得,这教授也没那么变态啊……说不定等下课了去跟他好好讲两句,就没事了……
“我感觉,这门课也没传说中那么杀手啊。我能听懂一大半,课后再复习复习,应该能过吧。”课上到后半段,庭霜压低声音对宋歆说。
宋歆说:“你以为他教你一加一等于二,然后考你二加二等于几?”
庭霜说:“难道他考我四加四等于几?”
宋歆说:“呵呵,他教你一加一等于二,然后考你五万八千四百六十七乘以十六万九千三百二十四等于几。”
庭霜:?
宋歆又说:“我上回说笔记没记全,你以为我连抄板书都抄不全?这门课,板书就好比骨架,你得掌握骨架才能继续去理解皮r_ou_,但是吧,教授从不直接考骨架。”
庭霜说:“……那就去理解皮r_ou_。”
宋歆说:“他也不考皮r_ou_。他考头发丝儿,考指甲缝儿,考一切你没有复习到的东西。”
柏昌意往这边看了一眼,宋歆立马闭嘴,埋头做笔记。
庭霜又紧张起来。
9:40,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柏昌意洗干净手,拿出花名册,开始点名。
教室里大多是德国学生,但也有不少其他国家的留学生,柏昌意难得地不像其他许多教授那样念不好留学生的名字,他会按照留学生母语的发音去念那些名字,如果有不确定的,他就会请那位学生再教他念一次。
庭霜等了半天,一直等到教授点完所有人的名字,宣布下课,他还是没等到教授念自己的名字。
大家都收拾完东西,陆陆续续出教室了。柏昌意也解答完了两个学生的问题,在收桌上的讲稿。
宋歆说:“你打算怎么办?”
庭霜看着讲台上的人,说:“你先走吧。”
宋歆同情道:“viel gluck.①”庭霜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宋歆也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准备离开的柏昌意,还有感觉自己就要上刑场的庭霜。眼看着柏昌意出了教室,庭霜把包往身后一背,大步追上去,喊:“professor.”柏昌意停下脚步,在教室门口等庭霜。
庭霜赶紧过去,很忐忑地用德语说:“教授……您刚才点名的时候,好像没有叫到我……我没有听到我的名字。”
柏昌意说:“您叫什么名字?”
庭霜说:“庭霜。ting是姓。”
柏昌意说:“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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