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郎一向只护着他那义弟,总惦着心有亏疚,要不是我逼他服下消行蛊,三天两头便跟我闹自尽,一心只想慰叶云悠在天之灵!他可曾将我和曲悠放在心裡?妳说,我该不该弄清楚那夜武斗究竟发生什麽事?」彷彿触到心痛处,曲流阁怒极反笑下竟显得又邪又魅:「而妳呢,妳从来就护着妳那死去的夫君。这孩子倒挺像云悠的,一双眼打小就这麽会勾人,长大了可还得了?我看她吓到说不出话来,莫非妳从没跟她提过是谁杀了她爹爹?」
「唐大哥待我母女俩极好,曲阁主何必将江湖血腥带给一个孩子?」伊衡牢牢拢紧小叶子,就怕一个疏失下曲流阁会对孩子做出什麽事来。
眼看说来说去伊衡就是不肯言明真相,曲流阁摇头冷笑:「妳错了,是妳带给她江湖血腥!妳若重返伊门,这孩子日后见的、听的,哪椿不是江湖血腥?只要说清楚『那一夜』来龙去脉,我自不为难妳们;否则,我这蛇阵妳挡得住一辈子不下来?」
曲流阁边说边将蛇箫凑进唇边,吹出一阵舒缓的节奏,煞是好听,就连小叶子也几乎忘了危险,要不是伊衡忙将她拉住,差点一眯眼栽跟斗摔落树底下;待小叶子回过神来定睛朝下一望,只吓得紧扯伊衡的裙摆,不自觉汗湿掌心。不知打哪来的蛇群,上千成百地随着萧声从四面八方的林子不断涌入,怒睁着一双双青幽眼,昂头吐信围绕在树下,拍着蛇尾嘶嘶作响。
伊衡感到小叶子偎着自己簌簌发抖,心裡很是焦急面上却不露声色,曲流阁既已出动蛇阵,单凭一己之力又带着一个柔弱孩子,绝难逃出升天;她自然想过只要道明那夜真相,或者还有一线生机,但忆起唐离在云悠墓前反覆交代,心裡很清楚若真让曲流阁得逞了,日后必生一番滔天波折。一时之间犹豫不决,暗思道:「我死了倒不打紧,可怜小叶子孤身一人该如何是好?」伊衡不愿做背信弃义之人,也不愿女儿白白牺牲,咬紧牙关下定决心,提气便拉起小叶子轻掠上左近高树的枝头,竟是强求两番皆保全,与曲流阁争一长短。
伊衡刚一跃起,曲流阁便知她作何打算,但见伊衡即使带了一个孩子,动作仍十分迅疾,毫不拖泥带水,临危竟不惧,不禁也对她另眼相看。唇边浮上一抹冷笑道:「好!就看是妳会跳,还是我的蛇儿会爬。」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只听声韵转了高低,蛇群像是听得懂音律似的,纷纷随着声音指引,一波接着一波涌到伊衡所处的树下。
伊衡见蛇群又涌了上来,连忙又掠上一棵树躲避,如此经过十几个纵跃,原以为能待到蛇儿精疲力尽后便能有逃生希望,偏偏那蛇群非但不散反倒越聚越多,有些还试图爬上树,险险几次就要擦过她的衣裙。伊衡经过连日奔驰,如今带着小叶子东躲西闪已经相当勉强,眼看已经到了林子尽头,再无可依恃的高处,放眼地面又一片黑压压蠕动的毒蛇,偏偏精力耗尽摇摇欲坠,叹了口气后索性不躲了,背对着月光俏生生立在竹枝上,随风起伏上下摆动。
曲流阁萧声跟着一顿,知伊衡再撑不了多久,也不急于相逼,反而出口讚道:「妳的轻功倒真不错,竟能与我的蛇儿相抵半个时辰有馀。」
她话还未完,那伊衡却做了奇怪举动,竟从腰际卸下一个小巧竹笼,随手掷入底下蛇阵之中。曲流阁见了眉头一皱,正寻思她想做什麽?就见那竹笼尚未落地,蛇群却有若知悉笼中事物般,竟如浪翻退。
「雕虫小技!」曲流阁见了不以为意,只轻轻哼过一声。想是伊衡急了胡乱丢些雄黄之类蛇儿害怕的药物,但她的蛇儿可是经过千锤百鍊,又怎会害怕这区区药物,箫声陡然一变再度拔高,喝令巨蟒顺势而上。
就见毒蛇不知怎地不肯向前半步,牠们抗拒不了箫声催促似乎又怕笼中之物,一条条挣扎扭曲,甚是可怖又可厌,饶是恶猛的巨蟒听了萧声后,至多只向前半尺,便生生盘住不动,似乎十分害怕笼中之物。
见状,曲流阁心思一动,缓缓放下蛇箫问道:「阿衡,这竹笼裡是什麽?」话音刚落,笼裡物已随着跌落的竹盖游了出来,就只一条斑斓小蛇,模样小巧、神气十足。她先是一愣,待醒悟过后语气不禁一厉:「锦衣!妳怎麽会有我阁中的圣物?」锦衣为百蛇之王,毒性猛烈,难怪蛇箫也催不动蛇阵。
伊衡好不容易得了片刻休息,缓过一口气后,才携着小叶子跃下枝头落到锦衣旁。「这是唐大哥送的。」
「锦衣十三年一产。那时唐郎还不认识妳,如何能……?」就听曲流阁生生止住,再说不出半句话来,是叶云悠!唐郎将自己视若珍宝的锦衣蛇蛋送给叶云悠,而伊衡定是从叶云悠那得来的。难怪当年唐郎曾笑嘻嘻地向自己赔罪,说是弄丢了曲流阁圣物该当领罚,也是自己对唐郎心软,捨不得真让他受罚;而原来,又是给了这厮可恶的叶云悠鑽研什麽清毒救人的医法!
曲流阁越想越气,双眉一蹙,嘲弄道:「叶云悠果真是欺世盗名之辈,世人不知就裡尊他一声『医侠』,其实都是偷了曲流阁与唐门的宝物去成全他那侠义名称。不过,妳该知道锦衣一旦出笼,要再诱牠回笼必以活人血作引子,可不能就这麽空着回笼。」
自从叶云悠死后,伊衡便一直养着锦衣,时不时丢些活物让牠饱足;可她毕竟不是叶云悠,一直找不到锦衣出笼后该如何引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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