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十分诧异与震动。
“言常欣曾有负于我,所以晚年愧疚于心,可惜——”老人将小印轻轻地搁在了茶几上,“万贯家财,到头来不过一杯黄土。”
洛美更加震动:“我以为是个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老人满脸的皱纹,笑得如同岁月流转无声:“对男人而言,爱情是金钱与权利的点缀品,锦上添花,多几朵固然好,少一朵也未必要紧。”
洛美一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心中亦是感慨万千,最后终于说:“言先生希望动用家族基金,以度过目前的难关。”
老人仍旧微笑:“你替他做了这么多,值不值得:”
洛美一时怔住:“这不是值不值得——”
老人点头:“这不是值不值得,好吧,你明天同他一起来,不见到言家的人,我没有办法作决定。”
洛美答应下来,老人站起来,慢慢地往后走去,渐渐消失在经书架后。香炉里焚烟细细,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而那老人,更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仿佛一切不过她的凭空臆想。
而室中一片澄静,一如深山古寺,令人了生禅意。
她跳不出爱恨贪嗔,所以她想跳出,她忽然有一点点的明悟了,自己到底是个有七情六欲、有爱有恨的人。她是个俗人,所以不会大彻大悟的,她始终得回到那个恨爱交织的十丈红尘中去,做她的俗人。
这一份明悟,大概是“香寒”触动的吧。她忽然有些好笑,庄外大风大雨,“香寒”静躺在她手心,她拢了一拢湿发,握着那小印又走出茶庄,走入了雨中。街灯晕黄,使雨丝似乎变成了一张微黄透明的巨网,将天与地都尽纳其中,没人走得出,没人挣得开。
她问:“那后来呢?”
我说:“后来?后来关洛美就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那容海正回了美国,十年来雄霸金融界,依然是风光人上人。”
她出了神,似乎在想着这个爱恨纠葛的故事,末了,她说:“其实这个故事我早就听过,我也知道这个故事中人物的真实姓名。”
我微微一笑,说:“大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十年前这个故事流传一时,是本城上流社会人人茶闲饭后的最佳话题。最近,这个老故事重新被提起,也只不过是因为故事中的一位主角突遭变故而已。”
她的目光不知不觉地望向了茶几上扔着的那份报纸,那还是前天的早报,财经版头条是黑色的讣告标题——《隐形富豪荣至正因肺癌逝世》。
她似乎忍不住叹息:“万贯家产,死来仍是一杯黄土。”
我点了点头,又说:“你知道,我故事里的容海正,其实就是前两天因肺癌去世的荣至正。我之所以详详尽尽地知道了这个故事,完全是因为我是他的律师。”
她笑了,说:“我只知道你事业很成功,没想到赫赫有名到了这一步。这样的有钱人,一般只用最好的律师。”
我笑了笑,说道:“哪里,吃律师饭,总还有一两个大主顾。而且我两年前才刚刚接受荣先生的业务,也是他点名指定我。”稍顿一顿,又说:“荣先生死后,留下的财产不说,更留下了遗嘱,要求我将他存在瑞士银行保险柜里的一份卷宗取出,公之于世。因为他想让故事里的官洛美知晓,故事并未完结,还另有情节。”
她不由自主“哦”了一声,随手提起壶来为我冲水添茶,不知为何,她一时竟出了神,直到杯中水溢了出来,她才觉察。而我仿若不知,只望着杯中舒展起伏的碧绿茶叶,对她说:“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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