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来说新鲜又陌生。
有一次,爸爸妈妈带她一起上街买东西(桔年的父母在一同出行的时候从来不会并肩一起走,他们觉得难为情),正好前面有一对相互搂抱在一起的小情侣,那种亲昵的模样在当时的年代还算是少见的,妈妈于是低声骂了句:“真是丢人现眼!要是我的女儿以后也跟他们一样,我二话不说就打断她的手脚!”
桔年当时专心致志地观察身边人走路的不同样子,听见妈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地又有那里不对了。她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两年了,好像从来就没有讨得他们的欢心,虽然大院里的其他叔叔阿姨都说她是个漂亮宝贝。
五岁那年,桔年刚上学前班,赶上了幼儿园里大型的文艺演出。排练节目,老师们都喜欢用桔年,她胆大,表现力强,学什么像什么。那一年班上的舞蹈照例是她领舞,化玩了妆,桔年才想起舞蹈时用的铃铛手镯还丢在家里。
老师说,让家长赶紧给你送过来吧。可是桔年不敢,虽然爸妈那天都休息。好在幼儿园里她住的那栋宿舍离得不是太远,桔年顶着一脸的大浓妆,旋风似地冲回她家住的那栋筒子楼。当时正是午休时间,她害怕吵醒了辛苦工作的父母,轻手轻脚地用脖子上红毛线系着的钥匙开了门,顺利地在客厅斗柜上找到了她的手镯。刚想跑回幼儿园,爸爸妈妈闭着的房门里传出了一些动静。
桔年以为是自己弄出的响动还是太大,不由得迟疑了一会,可是她站在原地好几秒,爸妈的声音似乎并不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孩子天性的好奇让她蹑着脚走到门边,偷偷地把耳朵附在薄薄的木板上,只听了一会,她就吓了一大跳。
沉重的喘息声在夏日的午后让人一阵胸闷,桔年听出了爸爸的,也听出了妈妈的,他们像是打架,又像是都生病了,她害怕了,脚像沾了胶水似的一步挪动不得,就这么呆呆地听着那声音逐渐消亡。
谢天谢地,片刻之后,门的另一面终于传来了妈妈正常的声音,前面有一些桔年听得不是太清,“……再生一个,我是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但是院里计生抓得严,该被处分的吧。”
“处分就处分,要是没个儿子,这辈子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生下来容易,可怎么上户口啊?”
“总有办法的,多托几个人打听打听。”
“当初第一胎要是生个男孩就省心了,现在也不用烦心这事。”
“要不,我们把桔年给送走?”
“呸,好歹是你亲生的,你也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再说,往哪送去?又不是个宝?谁肯要?”
“你还别说,我有了主意,要不把她户口给转到我姐那去,给点钱,让她跟我姐他们两口子一起过,我们这边事情就好办了。再不成,给点钱,托人开个残疾证明什么的……”
桔年听着,听着,像是懂了,也像是不懂。漂亮的轻纱舞衣,背后好像湿透了,粘在背上,又养又热。他们在讨论她,还有她未知的敌人。爷爷死了,连爸爸妈妈都不要她了。他们压根都不喜欢自己。
就在这种时候,桔年居然还一个激灵地想起来,还有一场演出在等着她呢。她猫着腰,做了坏事似的逃离出她的家,憋着一口气冲到幼儿园临时搭建的舞台后台,小朋友们已经在候场了,负责她们这个舞蹈的老师一见到她被汗水冲刷得小花猫一样的脸,又是生气,又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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