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愿就这么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那就不用去接受那些残忍的事实。
守在暗的房间,待在湿冷的角落,我期待可以再见他一面,哪怕仅仅是他的一缕幽魂,哪怕那缕幽魂是青面獠牙,我都不在乎,只要可以再见。
门忽然吱呀而开,光趁机溜了进来,狡猾地照在我缠着绷带的脚踝上。我心一慌,抓起手边的茶杯就对门砸过去:“关门关门,不要见光!”
“喀拉——”杯子碎裂在地,门也应声而关,屋子恢复了黑暗。
闻到饭菜的味道,胃一阵倒翻,我难受地干呕,挥手对朝我走来的人吼道:“拿走!拿走!我不要吃……”
“不吃怎么能行?”手被人捉住,淡淡的麝香味飘入鼻息。语气软化,我带着祈求对他说:“毗沙门,你走好吗?我真的不想吃……你走吧,你在这儿,夫君他就不会来找我的……”
冰凉的面颊忽然一片温热,毗沙门捧起我的脸,逼我抬头看他。
他齐整的头发没有生气的样子,散了一撮落在额前。我盯着他微微凹陷的眼睛,发现他原本俊逸的脸孔此刻是那么苍白无色,眉目凝结在一起,悲伤地看着我,与几日前的他判若两人。
抽出手掌,我抚上他纠结的眉头,温柔地问:“你怎么了?”
他反手握著我冷冰冰的手,在上面印下一吻:“我伤心,为了三弟,为了你,这里碎成一片……”他握着我的手将它引致他仆仆跳动着的温热膛。
手从额头慢慢移向他的脸颊,他闭上了眼。我却毫无预兆地,“啪——”狠狠甩过去一巴掌。他苍白的脸立刻浮现出了五条红印。
我哭着,将他往外推:“你出去出去!不要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让我见到你,都是你!都是你!你一来,我就动摇了,我不要这样,我要见他——他不会原谅我了,你走,走啊……”
“芸儿,你冷静一点,三弟已经死了……”
“住口!”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伤口微弱的痛意已不能叫我在意,在听到“死”字时放佛世界崩溃,喉头哽塞着,发了疯将他推向门外,“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我要见他!你给我出去!不要来理我,我死也好活也好,都与你无关!”
门突然被人推开,强烈的光来刺得我睁不开眼。以手挡光,“你们——”正要喊时,身子凌空被人抱起,落在柔软的丝被上。
“不要碰我!”我扭摆着不肯屈从,毗沙门按住我的双手把我紧紧搂抱住,焦急地朝外吼:“快进来!她脚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易大夫在我不规矩地情况下依然娴熟地拆开了我左踝骨上的绷带,一条环形的狰狞伤口立刻暴露人前。
“如何?”毗沙门看见大夫摇头,语气便有些发颤。
易大夫命他门徒取来刮骨用具,毗沙门惊问:“莫非易大夫,是想为芸儿刮骨?”
“……夫人的身子早先失血太多,本就虚弱非常,加上近日来不愿饮食,待在湿的角落里,她脚上的伤在几经开合下,现已化了脓,非得刮去不成……”
我踢蹬着腿,打断他:“我不需要医治,你们出去!”
他命小玉进来抱住我的身体。小玉明显的有些怕我,忸怩着不肯靠近。
毗沙门朝她吼道:“再不过来,是不是不想活了?”
小玉一悚,颤巍巍的将我抱住,却别过头不看我。我知道她在怕什么,她是把我成了疯子。我知道,他们许多人都将我当成了疯子。
海子去了洛阳投奔李世民,便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失去他是怎么样一种内疚与绝望——他为了什么而死,也不会有人想去深究,战争之必然,便是最好的解释。
易大夫正要把锋利的刀子剜进我恐怖的伤里,毗沙门却伸手阻止了他:“易大夫,是否只要取出脓血,芸儿的腿伤就能治愈?”
“若是夫人好好配合,爱惜自己,她的腿很快便能痊愈,只是,这剜的痛……公子也知道,连普通男人都无法忍受……你们得将她按制好,不许让她乱动,妨碍老夫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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