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被胡高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对杜康来说,只要他这位胖富商朋友来了,让他不必卖身给百花楼抵酒钱,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就算是放下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欣赏降珠小姐的表演,至于其它的事情,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冒昧地问一句,绍兴城还有别的酿酒师姓杜吗?”胡高委婉地问道。他还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杨顶天口中的法阵大师。
“没有了,这个绝对没有了!”回答胡高的,是那位胖富商。
“你这么确定?”胡高努力地扮演着朋友的角色,并没有使用敬语。
“当然!”也许是因为那五十万金币的关系,胖富商非常耐心而详细地对胡高解释道,“不瞒老弟你说,我别的爱好没有,就贪这一口酒,所以才会定居在绍兴城。绍兴城内大大小小的酒坊中每一位酿酒师我都认识,像杜康老兄弟这种没有加入任何酒坊的酿酒师我也全都认识。整个绍兴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位姓杜的酿酒师了。而且,我可以保证,杜康老兄的酒,在整个绍兴城绝对可以排进前三!只不过每次所酿的数量太少,才会一直名声不显。”
错愕的表情在胡高的脸上一闪即逝,胡高朝杜康抱了抱拳:“原来如此,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阁下切莫见怪。”
“胡高小兄弟不必如此见外,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一回生二回熟。来!我先干为敬!”杜康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胡高正准备进行下一步试探之时,喧闹的百花楼突然安静了下来,前一刻还在觥筹交欢的客人们同时停下了酒杯以及前一刻还在身边女郎身上揉捏的手,一齐望向楼上那扇缓缓打开的门。
百花楼里的女子们也将目光投向了今曰的焦点,不同的是,她们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甚至有一丝丝的怨恨。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一位体态娇弱的白纱女子轻轻地、轻轻地一步步走下那铺着花瓣红毯的楼梯,她的每一步都带着一股寻常女子身上找不到的娇弱气,好似下一步就会踏空摔倒一般,让人忍不住向冲上去搀扶。
胡高自认已经见过各种各样的美女,但在看到这位白纱女子时,还是不禁张大了嘴,活像个刚出入风月场的雏儿。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看着这位名为降珠的女子,胡高情不自禁地念出这段他本以为自己并不背得的千古名篇,“我原以为这样的女子只会出现在曹先生的作品中,没想到世间竟然真有如此女子……”
站在胡高身边的胖富商和杜康都听到了胡高这番自言自语,同时眼睛一亮。
“胡高兄弟真是好文采!”
“献丑了。”胡高毫不脸红地将古人妙笔占为己有,“怪不得你们将这降珠小姐夸到了天上去,她确实当得起你们的赞誉,甚至,还当得起更好更美的赞誉。”
胡高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一身白纱的降珠已经坐在了白幔环绕的琴台上,两名女童将二十一弦筝抬至降珠身前,垂手分立左右。
百花楼中的客人们,此刻一个个都好似文人雅士,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没有人发出一丁点杂音,静静地等待着降珠的表演。
筝弦初动,清音流转,十指轻拨,浮现抑扬,升降绮靡。再细听时,筝声已如珠帘一夜断,脆响声声,倏尔,又变玉海清波宽。
在场之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陶醉在降珠用筝声编织的意境中,久久无法自拔。
当筝息弦静,百花楼中骤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久久不止!
坐在琴台上的降珠,丝毫没有因这些掌声、这些赞扬而露出一丝喜悦或者得意的表情,秋波似的双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皆赏妙指绕梁音,谁解伊人锁心愁……”
一声似叹非叹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百花楼中热闹的气氛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以至于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句“歪诗”。
不少人都向声音的方向投去了鄙夷和嘲弄的眼神。百花楼的常客谁人不知降珠小姐乃是有名的才女,在降珠小姐面前拽词儿?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以前不是没有过想用这种方法讨得降珠小姐欢心的纨绔子,最后还不是一个个碰得灰头土脸,败退而回。
今天怎么又来了一个这种蠢蛋?
于众人不同,琴台上的降珠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惊讶,表情微动,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了正坐在桌边饮酒叹息的胡高。
“公子既知降珠心中忧愁,且容降珠冒昧一问,何以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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