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时至今日,这一年来看上去位很好说话,总是优柔寡断的天子终于撕开了假面具,露出他真正的面目。
“没有人与我解释这封北地来的折子为何在半年之后才到朕手中这回事吗?”陈正新一双微微吊尾的凤眼半眯,声冷如冰。
“张廷尉!”
被圣上特别照顾的张廷尉只觉得脖子一僵,心道来了,只得乖乖出列,恭声道:“臣在。”
“大魏诏狱法典里,您可还记得,欺上一罪,该当如何处置?”
“回陛下,大魏诏狱法典中,欺上一罪,轻者发配边疆;重者,当诛九族!”张廷尉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北地巡抚马若涛一眼。
马若涛顿时吓得一哆嗦,竟然当场跪在地上。
“臣罪该万死……”
陈正新冷冷瞥了一眼,复问道:“那张爱卿认为,北地出了这番事情,朕该追究谁的责任呢?”
张廷尉沉思片刻,正色道:“小臣认为,此事该从军郡勤王,沿途驿馆,巡抚三处开始追究,为了避免错枉,应该细查。”
“郡王”二字犹如炸雷般引起了一阵轰动,满堂朝臣各怀心思,无不暗暗揣测陈正新此时心中在想什么。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早为太子的时候就不为先帝所喜,而北地军郡的勤王在先帝在世时却是颇受盛宠。早在先帝龙体欠安的时日,便担忧陈正新继位后不容这位兄长,别出心裁下令当时还尚在京中的皇子陈正宏前往北地任军郡郡王,明降暗提。
北地与外族月狄接壤,是军事重地,驻守的地方军即便是保守估计,也不下于五万。
未等陈正新做出回答,钟如策便接道:“张廷尉言之有理,兹事体大,理应细查才是,以免错枉好人。”心里却狠狠将马若涛这芝麻胆的孬种腹诽了几遍,如果刚才他不出来说几句的话,没准这墙头草就把事情给抖落出来了。思及至此,心中顿时也恨自己被猪油蒙了心,保不准要给陈正新揪住小辫子,引来灾祸。现今只盼着那月狄的使者能早些来,将大事化小。
“众爱卿言之皆有理,”陈正新右手把玩着那本折子,脸上露出一丝亲和的笑意,问在角落里都得跟筛糠似的马若涛,“马爱卿,若是朕没有记错,在去年秋至上个月,你是去过一次北地的,朕说得可对?”
“陛下圣明,是……微臣失职……”
陈正新忽然笑道:“那朕给爱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何?”
马若涛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马巡抚,还不谢主隆恩。”张廷尉见马若涛一副如丧考妣的衰样,赶紧在一旁提醒道,声音不算大声,却也不算小声,龙座的皇帝听不见,周围的人却是可以听见的,尤其是站在前面的钟如策,简直是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饭好了。”阿记敲了敲门。
徐聘放下手中的书,应了一声,又将几案上的公文书籍整整齐齐摆好,才不慌不忙朝外厅走去。经过上次生病一事,徐聘由衷地感觉正如吴长济说得及对,一个人独住真的太不方便,倒不如雇个打下手的。阿记年纪比徐聘要小上三岁,家境较为贫寒,徐聘允诺每月给他二百钱——这对于一个平民百姓来说,已经算很多了。阿记之前也不叫阿记,而是叫李狗儿,徐聘觉得狗儿这名太过于粗鄙,便为他改名李记。
阿记发现,徐聘这人没有什么官架子,唯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便是寡言,因此阿记来了好几日,除却简单的日常对话,两人几乎未曾有过任何额外的交流。令阿记心存感激的事,徐聘房间隔间的小书房每日都不落锁,这等同于默认了允许他去浏览。
小院子里也就住了两人,徐聘也未曾将阿记当做下人看待,平日里都是让阿记一起上桌吃饭。起初阿记还十分惶恐拘谨,过了两日,也就自然而然地适应了。
今日圣上于朝堂大发雷霆一事如同c-h-a了疾驰的翅膀,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整个内城。
关于北地边境军情被隐瞒一事,北地的郡王绝对脱不了干系,一个巴掌拍不响,涉及在此的人绝不可能仅仅在北地。徐聘对北地的境况不甚了解,实在是想不通为何陈正宏要将此事隐瞒——那可是大魏的百姓啊。
徐聘转而想到那日在楚馆见到的那几个狄人,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大人,怎么了?是阿记做的饭菜不好吃吗?”阿记见徐聘眉头轻蹙,不由得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小紧张。
徐聘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嘴角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不是。”
阿记见徐聘这样说,一颗心顿时安到肚子里,一边夹着菜一边说道:“那大人就是为朝廷的事担忧了。”
徐聘道:“我只是个芝麻小官,c,ao心国家大事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
“大人明明就是在担心。”阿记清澈乌黑的眼睛看着徐聘,“阿记看得出来,大人就是一个胸怀宽阔的人。”
徐聘只得笑了一笑,觉得与这半大的小伙子解释他也听不懂。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内心还是有数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明日休沐日。徐聘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楚馆一趟。说不定,柳晟知道些什么呢?
陈正新揉着眉头走进洗梧宫,不等內侍低头跪拜,便淡淡道:“不要惊动他,我自己进去。”于是随行的侍从和內侍就此止步,看着着这位方才还大发雷霆的天子舒展了川字纹,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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