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冬日的午后,筑北王府陆沉馆前廊下,静言呆呆的盯着卫玄,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廊子的影让卫玄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夏菱和夏荷以及老虎们似乎在说话,又似乎什么也没说。静言只觉耳中鼓噪,听不清,抑或四周原本就是一片寂静,躁动的是她的心?
但她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清晰的说:“我知。”
我在说什么?我知道什么?卫玄说他中意于我,那他中意的是什么?
这一连串自问让她停顿了片刻,也让她借机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再开口时,静言又变回那个旁人嘴里“稳当妥帖,油盐不进”的章姑娘了。
“多谢大总管抬爱,我能将西院打理妥当多亏了有您和言先生以及诸位管事丫头们的帮衬。与好姐妹谈天一时忘形说了不该说的话,原是我的错,定当回去好生反省,不负大总管的‘中意’。”
卫玄闻言一窒,一双素来犀利的眼中浮现一丝黯然。默默的注视了静言片刻,似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抿紧了嘴唇。
静言躬身一礼,向丫鬟们站着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回素雪庭。”
佳人已去,卫玄依旧独自站在原地,眼神落在一丛被院中扫拢的积雪掩盖了大半的枯萎花丛上,意味不明。
厅内贴在门缝上偷听的言重山皱起眉头失笑。卫玄这个木头!竟如此孟浪,果然把人家姑娘吓跑了。
想那章姑娘也真是可怜。恐怕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被男人示爱,结果竟赶上卫玄这般唐突直率的,更不用提院子里还有瞠目结舌的丫鬟们和若干个侍卫。
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也只有小郡主那般任无知的小姑娘会应他,像章姑娘所受的家教便是真有情也不会说出口。
在心中暗骂卫玄太过鲁莽不识风情,但转念一想,只怕这厮亦是平生头一次有个心仪的姑娘吧?那也几难怪了。
只是平日里这般严肃内敛的人,好不容易对心爱之人剖白心意却碰了个软钉子,必然会撮上一肚子火气。
言重山决定暂时当没看见,不提不问,而且要寻个地方猫起来,免得平白当了出气筒子。
才刚打定主意,卫玄已经推门而入。面上看着虽不见波澜,但眼底的抑郁还是让言重山打了个冷颤。
于是,曾经在刑部以险狡诈铁面无私著称的言先生,很没起子的贴着墙儿溜走了。
不是没看到言重山贼眉鼠眼的样子,但卫玄现下恰恰最希望的便是安静。能让他好好思索一下刚才的事儿,能让他平复一下杂乱的心情。
穿过空荡荡的前厅,卫玄径自来到后堂,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一份撰写了一半的文章。这是一本折子,是在静言来之前他和言重山议论的北疆公务奏折。
然而向来一切以公务为先的卫玄对着折子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对着面前摊开的单票和登领账册,静言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夏菱上来替她换了一碗热茶,又摆了两碟果子干,“姑娘先歇歇罢。今儿起得早,回家又一直顾着说话,回来也没得空歇个午觉,要不先歪一会儿?这些东西晚一点再摆弄也不迟。”
被打断沉思的静言一震,强撑起神笑了一下,“无妨,反正也没几张,我登上核对一遍就是了。”
夏荷在外间听见,眼睛一转,把屋里的小丫头们都支了出去,挑幔子进来,摆出一副天真顽皮的嘴脸笑着说:“我知道姑娘为什么发呆!”
静言已听见她打发小丫头的动静,知道屋里只剩她们三人,干脆放下狼毫小楷,“行了,你也别故作姿态,只咱们几个自己人,心知肚明还废什么口舌?我心里慌得很,你们俩又都是成的,想说什么就说罢。”
那句“自己人”说得夏荷和夏菱心里很甜,看姑娘也没有刚回来时那般严肃,气氛缓和之下俩丫头终于活泼起来。
夏菱巧笑嫣然,“我觉着大总管对姑娘的偏爱之意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不提自姑娘入府后的诸多关照,只说大总管那人平日里历来都是冷冷的,便是对从小看着长大像自家亲妹妹一般的大郡主也不曾流露过温柔神色。但对姑娘又何止一次?偏偏姑娘是个石头心肠,平时当没看见也便罢了,人家亲口说出来还要曲解。奴婢以为,那中意二字绝非姑娘想的意思。”
静言原以为夏菱也会像她一般心存疑惑,没想到这丫头出口便是言之凿凿,竟一口就咬定她是曲解人意。
说静言是石头心肠真是冤枉她了,姑娘虽未经过这些情爱之事但也不是没心没肺。先前卫玄对她的好怎会不知?但事发突然又是身在局中,也许她不如旁人看得那么清楚,但各种各样的原由容不得她不多想一些。
卫玄对她格外温和是真,但卫玄也时不常的冷下脸子给她看。
卫玄对她照顾有加是真,甚至她想到的事他也想到了。就好像今日给她家送的那些木炭,可他偏偏说是他府中用不上的。
而且,在陆沉馆,他也不说是哪一种中意。是王府大总管对西院管事满意的中意,还是……其它别的什么中意。
犹记得才入府时,卫玄亲自把账册给她送过来,那些警告,叮嘱,甚至那满身气势中还带着点儿恐吓。说他先前没想过用她当先锋拾掇乱七八糟的西院她才不信呢!
但是……
静言心底一直珍藏着几个影子。有第一次私下放她回家与家人团圆的背影,有手持弯弓三箭连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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