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溯侧头在鹅黄的灯晕下看他,便见到他眉目轻舒,神态专注,一缕头发恰在此时垂落。人是静的,发是动的,动静之间宛若一副水墨,波舟轻漾,而垂钓者自如。光影模糊间,秋溯竟
渐渐看呆了。
林懿感觉到她在看自己,不觉抬头,对她轻笑。
简直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秋溯从未见过林懿脸上露出这种温暖而全然不设防的微笑,一时脸庞扑红,直接转头看奏章,不再看他。
林懿见她竟不好意思了,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又怕她恼,也不逗她,只自己笑着继续看书。
不一会儿,却听殿外人扬声道:“神武将军求见!”
秋溯皱眉思索,这是哪个新封的高官,还未答话,却见门已被婢拉开。一双令她怦然心动的眉眼上挑着,容貌间虽尚带着残留的少年青涩,意态气度已全然是军事统领的大方干练,意
指千军。谢远山随手将佩剑放到跪下的女手中,解开大氅,直如进入自己寝一样熟悉,几步走到秋溯床前坐下,也不理林懿,也不向女皇行礼,只轻声问道:“还难受吗?”
秋溯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别开脸:“不……不难受了……”
谢远山自顾道:“阿溯不用担心,我已从丞相府拨出最干的太医暂住御医院,马上就来帮你诊脉,你好好……安胎。”说到句尾,语气一黯,眉目低垂。
秋溯见他情绪低落,有些不忍,正欲开口,林懿却合书起身,笔直走来,俯身抱着秋溯,将她背后的靠枕往高抬一些,以使她靠得更舒服。这一低身,袍袖舒展,便正正隔开了两人。秋
溯先前看林懿念书时头发不住滑落,早已有些手痒,现下人到自己面前了,便顺手帮他将耳侧滑落的头发拢在耳侧,却换得林懿微微一顿,抬头微笑看她。
又是这样不设防的笑……
秋溯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将两只手都藏到被子里去,红扑扑的脸低低埋着。林懿这才起身,指着自己刚才坐的椅子道:“南璧事宜,你们不便当着我的面说;南楚事宜,我也不便当着你
们的面处理。我回东阳殿,烦请将军坐在首席慢聊。”说罢起身吩咐琉脂墨染进殿服侍,两排女端着瓜果茶点摆在林懿原先放书的桌子上,谢远山顿了一顿,不着声色地走去坐下。两人目
光在空中交汇,却什么都没说。
却说丞相府那些资深的太医,有不少原就是里御医院的,不过丞相府势大,女皇式微,被抽调出而已,如今回,都是轻车熟路,又得谢远山嘱咐,一经安排妥当,便一行人进承德
殿来给女皇请平安脉。
谢远山一面看着太医隔着帘子一一诊脉,一面对秋溯道:“几日不见,你和皇夫感情这样好。”
秋溯做长公主的时候便即听说过南楚二皇子高贵清雅,容姿过人,然而那时候她是满心倾慕着谢欢,只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哪里会对一个千里之外的皇子感兴趣。如今这样天下闻名的美
男子成了自己的正经夫婿,朝夕相对,竟难免有怦然心动之感,不觉略有几分羞惭,只觉古人所说“色令智昏”之语,不光对男子成立,对女子竟然也是成立的。
谢远山是谢欢的弟弟,她又不愿意和他过多纠缠,于是便半真半假地道:“阿懿是我的夫婿,我不和他感情好,和谁感情好呢?”
谢远山没有回话,只盯着太医诊脉的那一方手帕发呆。过了一会,太医捋着胡子,点头道:“陛下这身孕少说也有半月了。”
秋溯一愣。
谢远山看她的眼神带着点嘲讽,却对太医说道“你可得好好诊。”
余下的几个太医连忙跪地:“陛下身孕事关南璧社稷,臣等不敢妄言!”
正这时,殿外传话,早上替秋溯诊脉的刘太医求见。秋溯刚允了,便见刘太医一进殿便跪在地上,连叩三个响头,长伏不起。
秋溯掀了掀眼帘,淡淡道:“什么事这样惊慌。”
刘太医跪地悲声道:“臣罪该万死!陛下喜脉十分强健,皇夫身康体健,孩子是该强壮,但是新孕之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有这样的脉象!”
秋溯怔愣了一会,垂下眼睫,疲惫地往后靠在床上,抬手道:“你下去吧,我不想听了。”
刘太医仍是不敢起身:“臣早上已诊出此脉,只是皇夫在前,不敢冒犯,因此犯了欺君之罪,求陛下念臣一片忠心啊!”
见秋溯神情萎靡,谢远山心里难受,也顾不上君臣礼仪,径直上前抱住秋溯,将林懿刚拉上来的枕头又放回原处,挥手让太医都下去。
秋溯翻过身子不愿看他,谢远山便翻身上床,双手撑住床沿,虚虚覆在她身上,一点不敢用力,只用脑袋拱拱她的颈窝,一路舔吻上耳垂,轻声道:“阿溯,林懿是什么样的人你就算不
知道,他和北裕交战的事绩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对南楚他是战神,对敌人,他就是修罗。你这个孩子若是他的,他自然对你百依百顺,既然不是他的……让我来保护你和孩子吧。”
秋溯吸了吸鼻子,低声问他:“你也觉得孩子的父亲不会要他?”
谢远山踌躇了一会,抱着她安慰道:“无论如何,这个孩子还是姓谢的。”
闻言,秋溯忽然起身,一面扶着肚子,一面吩咐人更衣。谢远山问道:“这样晚了,有什么地方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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