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中,忠武将军和几位忠实部下从不以表字相称,只在私下里,抛开各自身份,才会互唤各人的表字,故而,他们的字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直到确定没有遗漏掉任何一位没有受当年谋逆案牵连而侥幸活下来的忠武旧部,陶硕才拿出父亲的私章,用狮刃割破手指将鲜血涂在私章底部的刻印上,拿起最面上的一张信纸,执起印章重重印到纸上。
陶子渔。
直到二十岁,忠武将军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偶然一次在曹州遇见了知书识礼的太守千金,不顾二人身份云泥之别,对太守千金死皮赖脸地穷追不舍。
忠武将军草莽出身,是个典型的粗人,字迹继承了他粗犷的性格,永远都是张牙舞爪之相。陶硕听母亲说过,当年父亲给她写过很多情信,她一一看过,没有一封是让她彻底看懂了的。
后来二人成婚后,父亲见身边的人都用表字,也想跟风起一个,绞尽脑汁琢磨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满意的,忽然想到自家媳妇读得书多,扭着让她给起一个好听的表字。那日母亲约了知州千金游湖,正打算出门就被父亲缠上了,母亲烦不胜烦,恨不能把父亲扔到湖里去喂鱼,哪里还有心思替他去翻书。
陶硕是见识过父亲的牛皮性子的,母亲知道不随了他的意,今日也别想出门了,无意中瞥到湖中的游鱼,顺口道,“就叫子渔吧!”
别看忠武将军是个大老粗,在人前他从不肯轻易承认这一特性,母亲给起了这么个儒雅的表字,父亲高兴极了,一溜烟冲出府找人刻私章去了。
不知不觉,呆愣了半天,陶硕回过神,将剩余的几张信纸一一盖章,再小心翼翼地卷成半长不短的纸管,届时,元祁自会想办法将这些密信递到相应的人手中。他不确定能召回几个人,如今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苏瑾瑾是后半夜醒来的,昏迷了一天,竟然饿了,陶硕喂了她一杯茶水,起身去厨房给她煮面,面端上桌,苏瑾瑾将面卷在筷尖上,几筷子就解决完了。
陶硕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元祁明日就会动身回京,他也不能在宛城耽误太久,他在宛城多拖延一日,寅城的危局就更加难解。
囫囵吞面的时候没觉得,吃饱喝足后,苏瑾瑾觉得身上又乏又软,她精神恢复得差不多,睁着晶亮的眼睛,将视线投向陶硕,“相公,你困不困?不困陪我去外面走走好不好?我现在浑身都软,难受。”
陶硕点点头,过来扶她,“躺了几个时辰,也该乏了,不过夜深了,我们在院子里坐坐就好,外面就别去了。”
秋天夜里的风还是冷的,陶硕找出一件披风裹住苏瑾瑾,两人就坐在院子里竹椅上紧挨着说话。
苏瑾瑾仰脸看着空中那一轮圆滚滚的大月亮,感叹道,“秋天里的月亮是要圆些。”
陶硕一直望着她的侧脸,舍不得移开视线,不知道当年父亲离开母亲上战场时是不是也像他现在一样。
将事情一五一十得告诉她以后,她要是哭了该怎么办他一向受不住她的眼泪,她一哭,他就忍不住心软。
“相公,你今晚怎么了?这几天都怪怪的呢?”苏瑾瑾半天没等来回应,不满自己的问话被忽略,鼓着腮帮子瞪着陶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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