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远书低头笑了笑,又抬头,他是看着络腮胡子的,只是那话却是对着孩子说的:“二柱啊,叔叔说话你听的吧?今天你路上横冲直撞,扰了客人,我罚你扫几天马房外加晚上不吃肉,可以吧?”
一旁被唤做二柱的小孩看模样才八九岁,这会膝盖还淌着血,细碎的血珠子直往外冒,整个小腿上全是挫伤,皮肉都翻着的,看上去触目惊心,原本他的哭声已经停了,听到这话眼泪又开始唰唰直掉,大声忿忿道:“凭什么!我没错,是他的马撞上我的,我明明在边上跑,我娘说了,那一块是不会有马去的!”
颜远书并没有理会小童的话,而是看着络腮胡道:“您也见着了,我镇上的孩子罚也罚了,骂也骂了,那现在是不是轮到您认个错?”
来人冷笑一声,仰头拇指指鼻悍然道:“想爷爷我道歉?没门!我话撂在这,镇外五里,我延远镖局的人就在那里侯着,只等我们将马带回去就能上路,你知道我们压的是谁的镖?那是江南第一富贾陈爷的镖!这时间你们耽搁的起么?倘若你们再这么胡搅蛮缠,当心陈爷来找你们,到时候我看你们这马市生意还做不做的下去!”
从前陈爷的名号颜远书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北清回,南陈甄,是他爹的名头在前,现在陈爷的名头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这是他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颜远书已经没有表情了,只道:“哦,原来是狐假虎威来着,那让陈爷来嘛,左右我是个死心眼,凡事只认个理字,有理您尽管横着走。可现在不用我说这么多人也都瞧见了,地上的孩子站都站不起来,难不成你以为理在您那边?何况我从不信无德之人还能将生意做大,我猜陈爷也是明理之人,今天我也把话放这,您尽管把这事往上捅,我们整个马场都在这里候着,看谁拗的过谁!”
“你!你当真不怕么!”络腮胡子气的吹胡子瞪眼,满脸通红,被颜远书逐字逐句怼的像个鹌鹑,只晓得拿手指着他,颜远书思前想后却觉得这事有些不对。
这些人从来起就干了三件事----买马、撞人、吵架,那撞人似乎还是故意撞的,看上去就像是来找茬的,可花钱买马的也是他们,这是什么逻辑图什么,难不成没事撞个孩子图开心,闲的吗?
有问题,可他想不出问题在哪。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拉住了他,将他扯在身后,淡淡道:“在下劝这位兄台赶紧离开,否则耽误你们买马那就不好了。”
尽管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可颜远书脑中还是冒出一点不合时宜:这个声音有点熟,和平时的声音不太一样。
络腮胡子一愣,不由骂道:“关你屁事,别以为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就会怕你,你们这样蛮横还指望我在这里再买马?做梦!”
花叙点头认真道:“我说的是耽误你去别处买马,这些马,我们不卖了,正想要以双倍价格将马赎回来。”
他话一出,对方就傻了,颜远书一干人等也楞了,他扯着花叙的袖子小声道:“喂,你别胡说呀,这样下去我会被骂死的!”
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拍了拍,只这一下,他的内心就安定下来。
“如何?双倍的价格,你也不亏,我们只想息事宁人,毕竟今天这生意我们还得做,你们拿了钱赶紧走,这样既不耽误你买马,想必你们镖头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络腮胡子一等人面面相觑,最后按捺住惊喜收了刀剑,不确定的又问了句:“此话当真?”
颜远书也不跟他多话,打发叫花子似的朝几人扔了两锭银子,冷言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自然当真。”于是这伙人便得意的惦着银子走了。
外头完事了里头没完,颜远书抓着脑袋刚想拉着花叙溜之大吉,却被童哥叫住:“阿远你不介绍下么,你这位朋友。”
此时人群还在,不止童哥,镇上的人都对边叙投以敌意,于是颜远书泥鳅一样扯着人挤到前面,替他挡住大部分目光,一转身却是一脸笑意,笑眯眯道:“他叫边叙,是我新找来的账房先生。”
“哦?账房先生,很不错嘛,这才来就算了一笔亏本帐,阿远你是瞎了么?”童哥背手望着花叙,丝毫不掩火气。
颜远书这时也不慌了,振振有词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把目光投向花絮,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信任。
花叙从不愿欠人人情,也不愿受他人庇护,泰然道:“这些人虎口并无厚茧,言辞间眼神闪躲,手背、面上均有不少细碎伤口,他们不像镖局的人,倒像是市井流氓……说他们买马,我是不信的,而他们名头又喊的响亮,不似作假……”他停顿了下,眉心微微皱着,吐出最后一句话,“你们是不是得罪人了?”
随着人群哗然,颜远书心底的疑虑也彻底消失,怪不得……
童哥他们早就有过此类担忧,随着马场生意越来越大,各种麻烦也会越来越多,只是没想到找茬的人来的这么快……难怪边叙非要将马赎回来,想来是为的也是防止他们的马匹流落在外,怕这伙人拿他们的马做文章,毕竟马被买去,出什么问题就不是那么好说的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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