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与刚刚跟芍药交谈时的温和一般无二。
毕十一了然,笑眯眯伸手扣住了那活口的脖子,正要扭断。
“等等,我可以说,我我...我可以说...”那活口畏惧了,当即哀嚎,喊道:“我等是因战乱而来的流人,穷困潦倒,无以生计,这才走了下路,望贵人宽宏大量,我....”
他求饶,嚎完,忽觉得不太对劲,因为车子帘后十分安静。
他有些不安,正抬眼觑去,却听帘后飘来了话。
“流民失散家园,本就不易,你身手了得,怎能算是普通流民。承金杀人,杀人越货这种土匪勾当,就别落人家头上了吧。”
活口惊惶,不得不呼喊:“是一个叫谢远的,他叫谢远,我没骗你。”
毕十一跟芍药等人错愕,一时缄默无言。
雨水磅礴,外繁杂,内里死寂。
其实也就几个呼吸,谢明谨轻轻道:“好巧,我爹也叫谢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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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轮到活口震惊了,还未反应过来,脖子嘎嚓脆响,眼前一黑,人已倒在泥水中。
毕十一面目狠辣,眼神滑到马车时,亦有冰冷。
车夫们噤若寒蝉。
这一幕,车内两女是看不到的,但能领会到其中隐意——涉及主君利益,谢明谨也得往后排。
所以刚刚击杀是毕十一自己的决定,没等谢明谨表态。
众人便因此不敢言语。
气氛一时异样,直到谢明谨在马车里似乎笑了笑。
“若是真要杀我,父亲何须派人来。”
“都用不了十一你动手,其他人随便一个都可以吧。”
是这个道理,可众人更不敢吭声了。
毕十一更是当没听到似的,带着人自顾自在大雨中收拾残局。
车里的芍药看着自家姑娘平静从容的侧脸,莫名有些难过。
世人以为她处境艰难,可她偏偏绝处逢生,可若以为她就此自由自在,却又是错的。
她一直活在他人掌控的牢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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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小会,外面尸体被处理好,两个车夫跟毕十一前来复命。
“换条路,走詹阳道。”谢明谨平静道。
雨势如斯,又遭遇伏杀,唯恐前面还有歹人等着,在此地耽误不得,立刻上了马车驱车转道。
“姑娘,这些人来历不明,为了财帛不择手段,为了求生,嘴里说的也未必是实话。”
能让毕十一断定是老手,自然不会是什么流人,而对方聚集成群在此地埋伏,要么是守株待兔,要么就是有备而来,若是前者还好,就当是他们倒霉,可若是后者....芍药想想都心惊。
莫非是有人不想让姑娘活着去郡城。
可怎么也不可能是主君啊。
芍药发问,心里特怀疑老夫人,暗想没准是老夫人嫁祸给主君,就是为了离间两父女。
反正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
她可对那老太太的手段深感可怕。
谢明谨摇摇头,却不说话,只是接过芍药递过来的巾帕,擦拭脸上跟脖子上的水渍。
过了好一会,才轻吐出一句,“不管是哪一种,都知道此地才是三道交汇之地,不管我们从别庄往哪条路来,都必经此地,他们守着即可,对地形如此熟悉,不像是外来人,像是本地的。”
本地的盗匪?
芍药顿时脱口而出:“连云涧七洞的?”
“那个活口腰上挂的香包还是城里雅香楼里歌姬投送的....”
谢明谨刚刚轻瞥过,雨幕中倒也,样式颜色挺招人,她一眼就认出了。
青楼勾栏一向是这些匪徒们的销金窟,但消费不斐,一般匪徒可没这钱财,放眼整个乌灵郡,也就大名鼎鼎连云涧的匪徒们拥有这样的财力。
芍药恍然之后却是喃喃,“姑娘,你怎知这种事...”
她是年幼时就陪伴自家姑娘的,后者很多事她都晓得,可没见姑娘往青楼跑过。
虽说当今世道民风开放,城里不少姑娘附庸奇人轶事,有些性格出挑的还喜欢女扮男装去青楼长世面,可姑娘并不好此道,年少时虽有些锐气,却也不会在这方面博出格。
更别提如今的姑娘了。
“想什么呢。”谢明谨自看穿了芍药的想法,不由嗔道:“不过是往年在族内几个叔伯身上见过这样的香包而已。”
芍药这才恍然,颇为不好意思,于是谄媚夸赞道:“还是姑娘观察入微,明察秋毫。”
“不过姑娘,你说这连云涧的匪徒不是一向盯着乌灵郡跟周边三郡的往来商旅么,怎会来这里打劫路人?”
这时节,走这条路的多是普通老百姓,身家多干瘪,哪有什么打劫的油水。
谢明谨偏过脸,淡淡道:“是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来这里....只为杀我。”
她也没说是谁派来的,是否怀疑她的父亲。
其他人也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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