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你爹有出息。”因陆迟中了进士,这几天沈月明难得对他和颜悦色,“他一辈子到头也就只是个幕僚了,至今没混到一官半职。”
一辈子只是个幕僚的陆正透温和地笑着,并不说话。
陆迟心虚地扒饭,咿咿唔唔地应着。其实他并不想入朝为官,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不是那块读书做官的料,毕生愿望只不过是将来盘个铺子,卖绸缎香料,或是做个酒馆客栈,岂不逍遥自在。
但一看到沈月明因他中举而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脸,他的这些个念想只好埋在肚子里。
也许我还能做个好官,陆迟这样想。
沈月明去后厨收拾碗筷时,陆正透叫住要回房的陆迟。
“我们阿迟已经到了要进朝面圣味官的时候了。”陆正透看着他,很是欣慰。
“爹。”陆迟喃喃地叫了一声,他心中仍有未褪去的担忧,他这个鱼目混珠的鱼目究竟能不能做好,纠结再三,还是一五一十地向陆正透吐露出来。
陆正透笑了笑,道:“既然你的卷子能入阅卷官的眼,必有过人之处,不必妄自菲薄。”
陆正透的笃信给陆迟吃了一颗定心丸,仿佛自己也不是那么不堪大用。
陆正透站起来,摸摸陆迟的头,“万事有爹护着你,不怕。”
陆迟赶紧低头,差点没被他爹这一句话逼出眼泪来。
西泽圣人即位时有个传统,即位那天需得登上祈天塔,向沥矖神祷告。
陆迟还未被授官职,此时仍是个白身,故而只能和普通百姓一样,在祈天塔周围仰望圣人的风采。祈天塔足有七层,从底端望到最高层,即使圣人有三头六臂,在七层的高度下,也只能成为一个小黑点。
他该如何目睹一个小黑点的风采?
圣人亲上祈天塔那天,天光晴好,祈天塔四周戒备森严,侍卫俱都披甲执锐,脸上戴着漆黑的面具,面具上勾画着人首蛇身的沥矖神。
陆迟和今年中举的书生在一起,处于祈天塔的东面,恰好正对着它。虽然祈天塔周遭已是拥挤到人挤人的状况,却奇异地没有一点嘈杂的声响。下方的百姓仰头,都虔诚地看向那位于祈天塔七层之上的圣人。
厚重的钟声响起,勾起长长的回音。陆迟的心一颤,忽然感觉到有一种沉沉的威压压在他身上,逼得他不得不低头。
难不成真有神魔鬼怪的存在?
他不信,硬是抬起头。
钟声悠长不绝,即使相隔那么远的距离,陆迟却恍惚觉得,七层之上的祈天塔,有人在看他。
高处多风,谢岚南将手撑在栏杆上,风将他的白袖卷成凌乱的形状。他微微垂下眼,看到下面跪了一片黑压压的人。
整个西泽,都臣服在他脚下。
侍女沉默地献上燃着的香,白烟的形状在风中变得扭曲。他随意地接过,手指修长,指骨分明,白皙的指间捻着朱红的香,这般模样,几可入画。
像是感受到什么,他忽然朝一个方向看去,而后,勾起浅浅的笑,温柔得不像话。
陆迟重又低下头,这目光让他极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似的。
一声接一声的钟声接连响起,这钟声像是在耳边敲响似的,陆迟竟产生了轻微的耳鸣。他按住耳朵,膝盖跪得发麻。
他想,这仪式什么时候才结束。
圣人的名讳普通人不得而知,陆迟不知晓这位新圣人究竟是谁。那上面站的人或许是郑源,或许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不知名女孩。
也或许是――谢岚南。
一想到有可能是谢岚南在上面,陆迟便有些开心,连带着膝盖的酸麻及隐隐的耳鸣也显得不重要起来了。
在陆迟心里,谢岚南合该得到最好的,不论是学业还是别的什么,谢岚南都应是站在最顶端的人。大抵是从他有记忆来,再没见过比谢岚南更优秀的人了。
不过,若圣人不是谢岚南也没关系。圣人多难做,日日在沥矖宫中,没法出去喝酒游湖,不能上留香楼领略温香软玉。陆迟的神思渐渐跑远了,耳边没了厚重的钟声,多了冗长的祷告词,他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可一想到留香楼,他的脸腾地红了。那还是才考完科举时,不知谁领头,一众上安城的学子齐上留香楼,楼里红袖招摇,意气风发的书生在佳人添墨下不知留下多少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等诗句。
留香楼是上安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也是自诩为才子的书生最爱饮酒作诗的场所,单是为留香楼最出名的歌姬蕊霓姑娘写的诗叠起来就差不多有祈天塔那么高。
陆迟自然知道名声远扬的留香楼,但沈月明管他太严,来上安城多年,愣是连留香楼周围三里之地都没去过。
尽管知道沈月明知道后绝对会拿j-i毛掸子揍他,陆迟还是没受住诱惑,半是推拒半是自愿地跟着去了。
留香楼不愧为留香之名,连空气里都漂浮着脂粉味,甜腻勾人。路过的姑娘用锦帕半蒙着脸,眉眼荡着动人的媚意,状似不经意地回头朝他们一笑,那笑宛如一把小钩子,一下一下地勾人心肠。
陆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就把头低下去,不敢看。同行的人都笑他太青涩,连姑娘对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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