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有一先薯亭,此亭乃是福建地方为纪念引种和推广番薯的华侨陈振龙及前任福建巡抚金学曾而建。
万历二十二年,福建发生旱荒,百姓无粮果腹,恰有移居吕宋汉人陈振龙携带番薯藤种归来。陈称此番薯为高产作物,于任何地方都可栽种。时任福建巡抚金学曾即命于福州南台沙帽池试种,后试种成功果如陈振龙所言高产,可果腹。金学曾便令于福建各地大力推广种植番薯以度饥荒。
此举,救得数十万饥民,灾后得活百姓便为金巡抚和陈振龙建此先薯亭,盼上天保佑二人长命百岁。可惜,金、陈二位未能长命,金学曾于万历三十五年病逝,陈振龙也于万历四十一年老死。
但二人虽死,活闽地百姓之恩却为世人永记,每年来先薯亭祭拜之人便是络绎不绝。这日,上任未及一月的新任福建巡抚黄承玄便与福建布政有关官员一同前往先薯亭祭拜。
上香之后,黄承玄有感前任活民之恩,与随从官员在亭下小坐片刻。有官员道先薯亭下有一条小路,两石夹峙于路两边,看似如天门一般。又言那天门中的一块夹石极似鲸鱼,称“鲸鱼石”。石边更有一株国初栽种的“长颈鹿榕”,如今盘石而生,根粗叶茂,酷似长颈鹿翘首南天,实是福州一大盛景。
“亭因景而美,景因亭而名。”
黄承玄感慨道,他是浙江嘉兴人,万历十四年丙戌科进士,论及第时间比那隆庆二年中进士的金学曾晚了十九年,可谓是隔了一代人。但思及金学曾治闽之功,他却是佩服不已的。
“金大人治闽期间,战功赫赫,松下、乌丘、语屿、铜山、澎湖、南澳、甘山诸战,无一不使倭寇和西夷闻风丧胆,遂才有我闽地百年倭患彻底灭绝。后又推令番薯,使我闽地百姓再无饥荒之灾,真可谓是活菩萨啊,此先薯亭名为亭,但在下官看来,更是祠啊!”福建布政董大勋由衷说道。
金学曾就任福建巡抚时,当时浙闽地区深为倭患困扰,金学曾通过调查分析,总结倭寇出没规律,建闸置戍以遏其攻势。一旦倭至,立即下令阻击,使其不能聚集合势,由于指挥得当,相继取得数次对倭大胜,终使福建海疆平靖。
后金向朝廷提出驻兵澎湖,重设澎湖巡检司,取得对荷兰炮船的海战胜利,遏制住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侵华野心。当时率兵迎战荷兰兵船的是时任福建水师提督,现任浙江总兵官的施德政。
可以说,福建能有现下之太平,全赖金学曾的“武功”,然让董大勋记忆更深刻的却是那番薯的推广。
福建地形特殊,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九成土地为山地丘陵,粮食产量极其有限。因而福建百姓甚为贫苦,一遇天灾便是荒年,官府若救济不及时,饿死人便是常事。但自从番薯推广之后,福建全省纵是再遇天灾,百姓也可靠番薯果腹,不致饿死人,更不虞有饥民闹事,此对于福建官员来说,自是大大的好事。
治下不出事,官员考核自是中上,升迁便易,仔细说来,这福建全省如今的官员还真是个个沾了金学曾的光呢。
“中丞可知晓,我闽地百姓都道金大人功勋当得比神农啊。”福建右参政万继安也在旁说道。
黄承玄点了点头,今日来这先薯亭前用的早饭便是吃的两根番薯,此物甚是不错,确能于关键时候填饱肚子。
但他沉吟片刻,却是起身负手看向那“天门”,摇了摇头道:“番薯虽好,但久食却易面黄,如菜色般,人无力,精无神,岂能称之为人?”
此言令得一众官员面面相嘘。
黄承玄将众人神色看在眼中,却不以为意,续道:“金大人当日引种推广番薯,不过是权宜之计,借此高产之物暂饱百姓之腹,不使死人。我等却不能将之当为常策,鼓励百姓以此为主食!试问,瓜菜般番薯如何能为主食?初食得饱,未几肚中又空。农活无力,出外亦无力,浑如待死之人般。国家若是有事,无力之人如何能保家卫国?”
“这...”
董大勋无言以对,内心均觉这位黄大人真是书呆子气的很。百姓嘛,但能吃饱肚子不闹事便行,你管他脸黄不黄,有没有力气。况福建这等地方纵使无有天灾,也没有足够的耕地来种稻米,不推广番薯,到头来一受灾百姓还不是挨饿。
“我等食俸禄,为官一任,却是要使百姓有鱼有肉,餐餐米饭,有力有神才好,可不能真使百姓餐餐食那番薯,便自以为是功绩了。”黄承玄自顾自道。
“中丞说的甚是。”
众官口中如此说道,却没一个把这位新任巡抚大人的话听在心中的。黄承玄也是有感而发,亦知福建推广番薯已当成一桩大大功绩上报朝廷,自己横加阻止也不符现实情况,毕竟福建情况特殊。但他真不愿看到百姓人人面黄饥色,官府却将不饿死当成功绩。
浙党出身的这位巡抚大人回到衙门后便向朝廷上了一本《条议海防事宜疏》。疏中,黄承玄写道,今澎湖游兵裁其大半矣,余兵积弱不堪战守,须择精壮兵丁、杂流千余人往充之......守其地者往往畏途视之,后汛而往、先汛而归,至有以风潮不顺为辞,而偷泊别澚者。则有守之名,无守之实矣。”
黄承玄认为必须加强澎湖巡检所,必要时候当在那里设参将管辖,多派强壮兵丁,增设水营,官兵轮训,不使长期驻扎,这样就不会有长驻官兵因隔海无归偷偷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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