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就是他的自由。
与身边同伴开铳之后有些不适应或者愧疚不同,麻生的表现很亢奋。
在他的前方,一个刚才还向他吐口水的男人正抱着脑袋在哀号惨叫,火光的照映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人的脑袋已然被开了瓢,鲜血和着乳白的脑浆流了他一脸。
这个男人是唯一脑袋开花的。
这也是个愚蠢的家伙,为了证明他的勇敢与众不同,他没有同其他人一样试图用身体来堵铳口,而是挑衅似的将脑袋顶了上去。
这个行为,无疑能让他在万千人群中显得那么的出众,得到百姓们的佩服,得到士绅老爷们的看重。
麻生清楚的记得这个家伙看自己的眼神,所以,在听到铳声后,他毫不迟疑的点着了火绳,让这个家伙知道他的脑袋并没有多硬。
付出半个脑袋代价的男人,说他现在还是个人是错误的,他的哀号完全是大脑受创后的神经作用。
事实上,他已经是死人。
一百多条人命就这么在眨眼间被收割,火药弥漫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人的惨号,这就更让人群崩溃。
“装药!”
“预备!”
大岛也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
一条条口令从他嘴中发出,迷茫或者惊慌的部下们毕竟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士兵,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更在矿场中被皮鞭和饥饿折磨过,他们对于命令,只会机械的服从。
………
东林书院的人呆住了,士绅惊住了,百姓们也吓住了。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鼻子呼吸也困难,可谁都知道,在这浓烟下,是无数倒地的尸体。
谁也没有想过官兵真敢杀人,谁都以为这些官兵只是虚言恐吓,他们真的没有想过对方真的会动手。
浓烟散尽后,宛如地狱的一幕呈现在众人眼前。
赵敷教、陈方全、何庆、侯金光、王光意、王光思、田从亮、李泰国……
一具具熟悉的身体倒在血泊之中,这些都是书院的人,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人。
在场的书院众人谁也说不出话来,他们的神情呆滞,他们被吓住了,之后,他们哭泣了。
他们为老师的死而愤怒,为同学的死而悲伤。
至于那些同样倒在血泊中的百姓,东林书院的弟子们不会去关心,士绅们也不会关心,这些百姓,在最后只会笼统冠之一个名词——“义士”。
人命与人命,有时候真的是有区别的。
哪怕圣贤眼里,人也是分等的。
愤怒和悲伤之后,人群终于回过神了。
“杀人了,杀人了!”
先前表现得最激动、口号喊得最响的那些读书人终于清醒过来,胆气瞬间消散,他们惊声尖叫,或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地上的尸体不敢挪动,或是如鸟兽般四散而逃,一个个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这一刻,刚才的激昂,刚才的勇敢全都不在,往常的斯文亦是再也不见。
他们只想跑,只想离开这里。
什么公理、什么正气、什么名利....这些都不及自家性命来的重要!
大乱,彻底大乱。
铳声跟爆竹扔在密集的人群中一般,让人群在受到惊讶之后迅速瓦解。
没有什么铤身而出的勇士了,没有人再敢叫嚷“从我身体上踏过”,也没有再敢咒骂这些狗太监爪牙了。
只有跑,只有推,只有挤。
离射杀现场最近的那帮人就像躲避瘟疫般窜向一边,如见鬼似的在那鬼哭狼嚎。他们这一叫嚷,再加上身边人抱头鼠窜,后面的人还以为杀了好多人,前面已经血流成河,顿时一窝锋的乱了起来。
“官兵杀人了,杀人了!…大伙快跑啊,再不跑,可就没命了!”
到处都是叫喊杀人逃命的,搅得人心乱成一片。没有人怀疑他们所听见的,也没有人怀疑官兵真的杀人了,刚才那密集的铳声令得他们的耳朵现在还有点不适应呢。
“前进!”
发现人群溃散,大岛心定了下来,指挥刀向前挥出。
士兵们立时排成队形,一步步向前踏出。
他们手中的火铳不再是刚才无用的烧火棍,不再有哪个傻瓜上来阻挡他们,甚至于他们看向人群的眼神,都会让那些尚未跑掉的人群惊恐。
无锡城,今夜真的有很多人。
可人多,有时候是有利的,至少声势大得吓人,可以让人远远一瞧,就心生退意。但一旦遭遇突如其来又或是太叫人害怕的事情时,人多,就成了最大的弊端。
群体是盲目的,几个人的反应往往会带动一大片。
人群的瓦解只是瞬间的事,前面的人急于向后逃命,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两相一撞,践踏很自然的发生了。
……..
“他们敢!…他们敢!...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高攀龙一拳重重的打在桌上,身为事件的直接指挥,身为东林先生的大弟子,身为江南百姓人人爱戴的景逸先生,此时此刻的他胸中满是喷涌的怒火。
王永图则是怔怔的站在那,反复呢喃:怎么会,怎么会?…
噩耗一个接一个,先是县衙那边来报说是魏太监命人射杀了刘元珍先生,紧接着震天的铳声就响了起来,之后便有十多弟子仓皇来报说是官兵开铳了,打死了很多百姓和书院学生,也打死了赵敷教先生。
现官兵正向县衙急行而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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