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们说,来安庆就找我,只要码头上问一声谭牙,那就是没人不认识,安庆城里谁惹得起谭牙,来了一定要找我,吃住都算我的。”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和州城中,谭癞子高坐在一间食铺靠门的位置,对着外边蹲着的一群难民唾沫横飞。
一个瘦得干巴巴的佝偻老头期盼的道,“这位谭爷,那安庆咱们去不了,能不能今日吃住就算你的。”
“看你年纪不小,怎地还不明事理,谭爷来和州公干,能带多少银子在身上。”
谭癞子说罢端起酒,自顾自的喝了一杯,跟着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嚼起来。
最开始的惶恐之后,谭癞子发现和州城防坚固,墙头上布列着密集的火器,城中衙门和大户储备了数年的粮食,石头、火油、石灰、草束之类的物资数不胜数,各坊也像桐城一样动员了社兵。
这两天也没听到流寇的消息,对安全不太担心了,谭癞子便开始安心享受每天两钱银子的待遇。
临来的时候漕帮给了五两银子,谭癞子手头少有这么宽裕的时候,有钱了之后人也自信了,走在街上都带着风,仿佛连癞头都好了。
作为一个有钱人,谭癞子一向起来,小心的来到墙垛边往下看去,外面黑咕隆咚的一片,只有那零落的马蹄声从黑暗中幽幽传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谭癞子心头恐惧,对着城头大喊道,“流寇来啦!快起来啊!”
终于有其他人从草厂出来,拿出了些长枪棍棒之类的,还有人在点火把,接着就有本地社兵吵闹,叫其他人都起来,城头的人越来越多,火把也多了。
谭癞子放心了一点,总算还是有人要守城的。
城头光亮起来之后,外边反而更加黑暗,完全看不到一点轮廓。
有个和州的社兵对着外边吼道,“骑马干啥的?”
马蹄声停了下来,但没有任何回应,谭癞子的心口怦怦直跳,仿佛流寇就在不远的黑暗里,随时可能万箭齐发。
过了好一会之后,黑暗里传来一个声音。
“某是含山报役,堂尊让报知州黎大人知道,流寇回庐州去了,已往寿州一百三十里,不会来和州了。”
城头一阵欢腾,立刻有人去州衙报信,跟着城头上一个衙役过来问道,“兄弟可有含山的文书?”
黑暗里那声音道,“某来得急,堂尊另有申详,一两日便到,快些开门让我进去。”
城头衙役道,“黎大人严令,夜里不许开城门,一会将你吊上来。”
“那我马怎办?”
“可能留在城墙下。”
黑暗里的声音立刻回道,“老子一年六两工食银,吊了马赔不起,左右口信传到,这便回去了。”
说罢马蹄声又响起,向着北方渐渐远去。
城头上议论纷纷气氛热烈,仿佛这个冬夜也没那么冷了。
“流寇滚远点,老子要回安庆了。”
谭癞子咧着嘴,转身拍拍旁边的那个行客的肩膀,“来安庆了就在码头问一声谭牙,那就没人不认识,安庆城里谁惹得起谭牙,来了一定要找我,吃住都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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