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以北不知几千里。
天色微明时,穹天之上忽而有白影自远处飘来。
远看宛如流云飞絮,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匹四蹄纵跃奔腾,踏着虚空而来的白色骏马。
白马一路飞过不知多少山岳峻岭,渐渐到了一座被崇山环绕的一个幽谷之中。
或是天色尚早的缘故,幽谷内的雾气蒸腾。
透过蒙蒙的雾气,隐约可见有许多房舍建筑,鳞次栉比,俨然是一处独立于世外的山城小镇。
白马在空中纵跃奔腾,飞过了这处小山城后,来到了幽谷内一座突兀拔起的小山上。
小山上风景却是壮丽,有一座一处宽大肃穆宛如庙宇的宫殿,甚是宏大,交加的翠柏当门,合抱青松绕殿。
白马在宫殿上方盘旋了一圈,一声嘶鸣,倏忽间落在宫殿前犹如白玉铺成的宽阔广场上。
一个身穿紫衣须发凌乱的身影从白马上滚落下来,踉踉跄跄地朝着一座恢弘大气的宫殿,狼奔而去。
“左师,左师!”
身穿紫衣须发凌乱的男子神色仓惶,一到大殿门前,便扯着嘶哑的嗓子连连大喊。
大殿内无风自动,两三一丈多高的朱红大门缓缓打开,显现出了里面的模样。
有地砖块块铺陈,宛如白玉,有雕龙画凤的石柱,根根矗立,在大殿正中则悬挂着一张长过两丈,宽有八尺的巨大竖幅,上书“敬天”二字。
在这宽阔的竖幅下方,又有香案、神龛、祭品诸多物事,火烛透亮,轻烟袅袅。
“左师!左……”
身穿紫衣须发凌乱的男子见得大殿的门打开,忙不迭地又喊了一声,拔腿就要朝大殿中走去。
只是,方一迈步,男子看清了大殿当中倏然一惊,脚步顿在了那里。
就见往日在大殿正中放着蒲团的位置,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张柔软雪白的裘绒地毯,地毯上摆着一个长宽四尺的矮几。
一个身穿红衣的赤足女子,肤白胜雪,黑发如瀑,慵慵懒懒地倚卧在一张矮几上,正拿着一把小巧的裁衣剪刀,慢悠悠地剪着一些干草。那干草旁边,又放着一个玉盘,里面盛着的是一些像充作零嘴的黄豆。
女子似听得大门动静,头也不抬,只是悠悠出声:“梁道臣?”
“师……师侄见过,见过……”
紫衣长髯的男子骤然跪倒在地,面露惊慌,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谓。
赤足女子似对紫衣长髯男子的诚惶诚恐,殊不在意,自顾自地剪裁着几案上凌乱的干草,淡淡道:“你家左师现已北上,此处今后由我坐镇。”
“遵……遵法旨。”梁道臣跪伏在地,眉眼低垂,丝毫不敢抬起。
赤足女子微微侧了下头,瞥了一眼梁道臣,柳眉稍稍蹙了几分,又道:“将你此行经过说来与我听听。”
梁道臣不敢怠慢,当即将他入北越州的种种经过,包括那祝公子身死,峄山府君等事,逐一说了。
赤足女子听完稍稍沉吟了一阵,又再次慢慢说道:“事我已知,你不必再管。道宫近日已有来人,过几日你便将他们逐了去。”
梁道臣听得“道宫”二字,心里登时打了一个突,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稍稍将头抬起几分,“禀……师侄一人力弱,又无同门在,怕……怕是敌不过。”
赤足女子放下了手里那把小巧的简单,随手一扬,矮几上一些裁剪得体的干草和那盘看似寻常的黄豆都飘到了梁道臣面前,“这二三百道兵,且助你行事。”
梁道臣见得落在面前的干草和黄豆,闻言登时大喜,“师侄定不辱命。”
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梁道臣这才将那些干草黄豆抱在了怀里,大步出了殿门。
一出了大殿,梁道臣看着手中的那一堆干草和黄豆,哈哈大笑了起来,随手将其中的一截干草在地上一扔,口中喊了一声,“疾!”
津津的嘶鸣声登时响起。
那一截干草化作了一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出现在他面前,神骏处几乎不逊色那匹一路驼他飞回的白马。
他又从黄豆里随意挑了一颗扔出去,须臾间,黄豆就化作了一个甲胄齐备面目森然的军将。
梁道臣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人一马,心中欢喜,又看看手中的干草和黄豆,干脆一股脑地撒了出去。
眨眼之间,二百来骑军马已站满了大殿外的开阔广场上,眼中有铁,星旗电戟,俨然齐整的军容,竟是吓了梁道臣一跳。
良久,梁道臣才回过神来,口中喃喃:“剪草为马,撒豆成兵!真好手段也,我不过学了皮毛……”
……
杭家集以南三十里,群山环绕中浮云溪的一段荒僻水域。
一阵刺耳的嘎嘎叫声响起。
黑羽红眼的老鸹扑棱棱震动着翅膀,落在了一棵探出水面的枝干上。
俄而,水波翻滚。
碧波之下一个硕大的黑影游弋,忽而冒了出来,一跃跳到水面之上,化出人形。
“黑水哥哥,前番蒙你搭救,可这北越州我是不敢再待下去了。”
树枝上老鸹口吐人言。
水面上化作人形的黑汉出声道:“那你我先前定计,水淹杭家集,可还要……”
“不敢了不敢了。”树枝上老鸹拍打翅膀,左右跳动,嘎嘎怪叫着,“那峄山府君都不敌,我乌二哪有那个能耐。”
“这便好。”
那黑汉长吐了一口气,他也是个小心眼的,若有可能,自是要报复一二。
可他到底见过世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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