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任之……”
喃喃的呓语声在一处宽敞而简陋的卧室内响起。
老将尉迟撑着身体,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脑袋,晃悠悠地从床榻坐起。
他在与那道人简单的饮过几倍葡萄土酿之后,回到营中和一众老兄弟继续饮酒。
今日虽是沾了那道人的光,将数千妖兵给剿灭,但对于宁西军来说依旧是一场大胜。
这样的大胜,对于他、对于许多宁西军老卒而言,接下去也不知还会有多少,但今朝有酒,自是要醉上一场。
宁西城内钱粮不多,可近几年商路不畅,老卒们昔日采摘酿造的葡萄酒却够众人都痛饮上一盅。
“任之,为我倒杯水来!”老将尉迟又喊了一声。
只是,这位守护在老将尉迟左右已经二三十年的亲卫统领,今夜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他喊了好几声之后,都未曾有回应。
呼啦啦——
忽而,一阵宛如狂风漫卷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酒醉之后的老将尉迟蓦然一惊,一下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他看到了从门口和窗户缝隙里渗透进来的火光,以及一声跟着一声的呼喊。
“营啸?”
尉迟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念头,他年轻时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数万人的大军相互厮杀,最后调动外来兵马方寸菜镇压住。
只是随即他又打消了这念头,宁西军不比其他,军中的老卒哪一个都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心性坚韧,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等场景。
“那就是……”
尉迟慌忙站起身,伸手去摸他放在床边的双锏,准备出门一探究竟。
可双手一阵摸索,发现双锏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起身后一股难以形容的晕眩和虚弱感袭来,让他身形蓦地一个踉跄,再次跌坐在了床上。
“将军醒了?”
就在于此坐下之后,房间之中一个身影渐渐从油灯未曾照到的暗处,浮现了出来。
“是你!!”
尉迟看着那出现在的身影,脸色倏然变得极为难看。
“将军,久违了!”
下一刻,飘飘荡荡的声音响起,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一个面容丑陋的老者。
……
“反了!”
“大周都亡了,我等还在这驻守为何?”
“老子一生都耗在了这片荒漠上,如今年近花甲,就不当回乡么?”
“哈哈哈……一生未娶啊,连个娘们都不知道,你等就甘心!”
“打回瀚州、中州,老子的刀能杀的了妖魔,就能杀的了人!”
“你若是绝后了,愧对祖宗,愧对袍泽兄弟!”
……
宁西军的大营内。
不知何时,几处营帐和连绵通铺的营房烧灼了起来。
数百数千的宁西军从各处爬了起来,手中尽数是握着刀枪,神色茫然地看着大火中间站着的一群人。
呼喝声响彻连绵——
嘶吼、忿忿、不甘、怨恨,数十年积累的诸多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老子也是人啊,凭什么就留在这地方,一留数十年!!”
人群里,有个满脸通红不知是饮酒过度,还是怒气爆发的老卒,赤裸着上身,露出了干瘦却满是伤痕的上身,仰着头疯狂咆哮。
“造反,造什么反,大周姜家都没了,还有什么反可造。要我说,兄弟们便用这条老命将大帅推上那龙庭宝座,也不枉我等戍守宁西几十年。”
“对,兄弟们也是从龙之臣!”
“那姜家不也草莽出身,我等数十年厮杀,不弱于人!”
呼喝的声音再次响起,且越发激烈。
宁西军如今不过一万多人,分驻在城内各个营地,但今夜却不知为何,突然间营啸而起,无数的老卒嘶喊连连。
廖腾和几个老兄弟听到外间动静,走出来时,几乎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见到的这一幕。
若说宁西军是二三十年前,闹出这样的事,他不觉得有多稀奇。
那时节,大家都是热血男儿,血气方刚,每日里若不是被尉迟将军和兰教头操练得死去活来,榨干了全部力气,不知要闹出多少事端。
然而,百战余生,多少人来多少人走,多少人又埋骨荒野,这城内的宁西军剩下的,早把命许给了这宁西城,许给了大帅。
“俺也想家了!”
正当廖腾心中不解时,忽而他听到了身后一个嘶哑着嗓子的声音响起。
他回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张沟壑密布的老脸上,泪水纵横的面孔。
那老卒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咧着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三哥,俺在这宁西城三十年了,俺想回去了,俺想回去看看了……”
“小五,你……”廖腾下意识的握向腰间的刀柄。
军中营啸者,乱军心者,杀无赦。
可当看着熟悉的老兄弟的面孔,他整个人突然又颓然了下去。
兄弟们心中都有怨气,这怨气压得很深,可压得越深越是猛烈。
他不知今日为何会爆发出来,是有人故意捣鬼,还是其他的理由,大战过后,数千妖兵粉碎,为何会突然闹出这么一档子事。
可他明白,宁西军里很多人依旧忍耐不了。
大周姜家都亡了,大家在此为何?
守护苍生百姓么?
可这么大的事,为何就要我们这些人。
我们都老了啊!
“将军!”
“尉迟将军!”
“尉迟将军来了!”
越来越热烈,越来越沸腾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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