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够将自己生母曾是勾栏女子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的人,恐怕天底下没几个。
这是什么心胸和胆识?
无畏!拿得起放得下,敢于正视一切。
不以曾经荣辱为悲欢,不自卑、不抱怨、不诉苦、不畏惧,依然能够坚信未来。
不知何时,王和和宫女都已退下,整个大殿内只剩白擎夜与徐尚青二人。
殿内静悄悄的,徐尚青几乎是屏住呼吸听白擎夜诉说。
他的声音不徐不疾有条不紊,不似掺杂感情,然而又如利刃,有力而坚韧。
“我的童年很不幸,因为生母出身不好。
一直到我被接回白家,依然改变不了不幸的事实。
我只有暗暗努力,自己加倍刻苦训练,最后得机缘投入杜元帅门下,成为一名统领。
能够幸逢恩师,是我遇到的人生中第一丝温暖。”
“这时的我,起步才刚刚开始。
做统领几年,依然有很多人看不起我,后来我认识了宸儿并且暗生情愫,只有她从不嫌弃我的出身,和我并肩面对,给予我关怀,这是我遇到的第二丝温暖。”
“如果说恩师给了我人生中第一块敲门砖,那么宸儿便是往后余生我所有的温暖。
得此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此生无憾。”
说到这儿,白擎夜脸上罕见流露出一丝柔情,是铁骨铮铮背后那抹细腻。
徐尚青被震撼了。
摄政王和王妃锦瑟和鸣举案齐眉,在京城早就传为佳话。
但其实,现实中被人们看到夫妻秀恩爱的场景并不多。
二人都很低调,也从不显摆什么。
情自浓于心中,爱在公堂之上,仍有些不敢相信,审问自己的会是一个“小牛犊”。
一甲三人中最亮眼的人选当属岳东亭,因为父亲岳南山的关系,始终是人群众星拱月的焦点。
其次是彭子兼,文采极好,一举夺魁绝非浪得虚名。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为一甲之首,正式入职肯定职位不低,前程似锦。
徐尚青恰恰是最末尾那个,既不出众也无背景,除了家里有点钱。
可在朝堂上,银子多只是锦上添花,还是权势贵重。
李唤年为官多年,知道这个道理,不免替自己唏嘘。
徐尚青坐在公堂案几后方,威严肃穆,并不曾因下面站着的人比自己官职大就战战兢兢。
下方一侧坐着叶宸和刑部左侍郎温先照老先生,是作为听证出席。
站在下方的人有证人郝掌柜,徐记包子铺的林掌柜等。
温老先生原先和叶鸿同为刑部左右侍郎,平起平坐,后叶鸿脱颖而出升任尚书,二人成了上下级关系。
不过后来叶鸿作死被撤,刑部权印便暂时落在温老先生手中。
他早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但是叶鸿不在刑部无首,白擎夜便将他多留半年,这也是为何他要把徐尚青调任刑部的原因之一。
等诸多证人一一诉说完毕,徐尚青凛然问道:“李大人可知罪?”
“知罪。”
“那你说,何罪之有?”
“不该私自向摄政王妃行贿。”
这点李唤年根本无法遮拦,索性全部承认了。
徐尚青已经向缘香酒楼郝掌柜查明,确实上月少交了商税,证据确凿辩解无用,还不如大方承认。
其实在群臣间这种事儿也有发生,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大事。
想搞好关系不送礼物哪成?
君臣之间尚且礼品相赠,臣臣之间亦是如此,礼品是维系亲密关系的一条纽带。
人情往来,金银珠宝,不能缺,不然只动嘴来谈感情?
只要有些阅历的,都懂。
徐尚青点点头,侧身望向叶宸的方向:“敢问王妃,对这件事可知晓?”
叶宸淡淡道:“不知。”
“所以这件事其实是李大人一手策划?”
李唤年没觉得会对自己造成太大影响,事情败露顶多行贿不成受点惩罚,罚点银两。
既然敢做,罚就罚了,就当是为朝廷捐贡。
“正是。”
徐尚青略一沉思,抬手拍下惊堂木。
“咚”一声响,李唤年竟然听得浑身一激灵。
明明拍得力道不大,声音也不是特别响亮,可李唤年却突然胆怯了。
对!堂上坐的判官一身正气刚正不阿,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似乎要把人烤焦。
“罪臣李唤年听令!”
“你私自行贿受贿目无法纪,不仅对王妃的名誉造成亵渎,还在民间产生及其恶劣的影响。
你的心早已蒙垢多时,案发至今还不知悔改,是为朝臣抹黑。”
“本钦差特此罚你终生不得再入朝堂!愿众人以此为戒。”
李唤年额上冷汗直冒,“哐当”一屁股瘫坐在地,当场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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