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斜阳渐成暗红夕阳,蛋黄一样挂在西面的城楼飞檐上,燕平城大街小巷里已有盏盏灯火次第亮起。
结束一整日辛苦劳作归家的人,自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唯有聚集在京兆府大门外的千百围观百姓,仍旧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只有很少的妇人因为要回家做饭而离去。
不远处的一座酒楼里,二楼视野广阔的窗台前有几个位子,赵宁跟魏无羡相对而坐,玉娘也在旁边,食案上酒菜丰盛、香味四溢。
这座酒楼因为临着京兆府,京兆府大小官吏无论是私下相聚,还是衙门包下酒楼宴饮,都会经常到这里来。
官府的人出手大方,不是寻常百姓商贾可比,为了迎合京兆府那些文官的口味,酒楼几次扩建,把地方布置得很宽敞,饭桌也多用复古的食案,一应装潢都很素雅,二楼的墙壁窗棂都被撤去,只留下经过装饰的承重柱,挂上了竹帘挡风雨。
赵宁放下喝干的酒杯,视线从卷起的竹帘下眺望长街尽头,彼处屋墙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片金碧辉煌的阳光。等到那片阳光暗淡下去,日暮也该降临了。
魏无羡在埋头大快朵颐,吃得恶行恶相,没有半分世家公子的风仪,跟市井里的贩夫走卒相差无几。
与之正比,同样是一天没有进食的玉娘,就完全没有胃口,低垂着头神色哀伤,仿佛此生都不会再吃一粒米。偶尔抬头看向京兆府大门时,毫无生气的目光里才会燃起一丝迫切的期待,犹如鬼火一般。
她一个将要成为鬼的人。之所以还愿意苟延残喘,就是在等,等刘氏遭殃,等杀子之仇真正得报。
白衣会让她腹中胎儿化为一滩血水,刘新城让她八岁的儿子成了一具尸体,刘氏欠她两条命。
至于昔日白衣会的赌坊,坑蒙拐骗她的丈夫,致使她们由殷实之家变得穷困潦倒,自己母子被卖抵消赌债,那里面虽然有她丈夫一半的责任,但白衣会同样不可原谅。
魏无羡吃干净盘子里的菜,拍了拍鼓胀的肚皮,发出砰砰闷响,一脸惬意和满足。
他瞥了京兆府一眼,对赵宁道:“京兆府里的衙役,现在基本都已被派出去,整个衙门都快空了,到了这种时候,京兆府明显已经无法控制局面,刑部和大理寺早该出面了,为何他们迟迟没有动静?”
赵宁给自己斟了杯酒,他这会儿喝酒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抿,时而因为思索而忘了酒杯已空,免不得喝上一两口空气,“若不是刘氏压着,京兆府早就该把案情上报,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了。事到如今三司还没有动弹,无非是皇宫里的重臣们正在争论,没达成统一意见。”
魏无羡点点头,打了个牛哞般响亮的饱嗝,嘿了一声道:“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士人门第在徐明朗那老匹夫的带领下,群起力保刘牧之那老狗。”
赵宁微微颔首,望着街口:“祖父和潞国公已经召集了很多将门大人物,此时必然在陛下面前跟门第分庭抗礼,据理力争。”
魏无羡道:“虽说刘氏有罪在前,但如今的形势是将门式微。没了兵部,将门已经是一条腿走路,监军之职出现后,将门不住脚!”
魏无羡恍然,“我明白了。”
赵宁看向长街尽头的眼神忽然一亮,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场战争,我们赢了!”
说罢,他站起身。
魏无羡回头一看,也笑了起来,“我们的确赢了!”
两人快步下了酒楼,奔上长街,在街口附近迎上了风尘仆仆的一群人。而这时,最后一缕夕阳正好退散,从东边街口面西而行的人,与夜幕同步走来。他们,带来了黑夜,对某些人而言,这是一个不会再见到黎明的黑夜。
黑压压的人群后,闲庭信步如逛街的赵七月,长达略显凌乱,只用一根布带缠着随意丢在脑后,破了多处的衣衫上,血迹已经成了褐色,整个人外形有些狼狈,但脸上却是神色如常。
赵宁没去管面前这一百多个来自新乡镇的百姓,只跟混在人群里的扈红练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径直走到一副“我跟前面这些百姓不是一伙的”模样的赵七月面前,一本正经的见了个礼,“老姐辛苦了。”
赵七月老气横秋的摆摆小手,用不值一提的语气道:“没误事就成。”
赵宁询问了一下事情经过,这才得知因为刘氏二长老带人及时赶到,双方爆发了一场激战,不过赵氏的修行者实力本就比刘氏强一些,再加上投入的力量多——这里面赵七月当然不是修为最强的,所以虽然耽误了一点时间,最终还是在城门关闭前赶回了。
蓝田山刘氏矿场矿难的案子,一件就顶得上之前的好几十件命案,且它不是单纯的矿难,其中还有许多矿难遇难者家属,结伴上京告御状而半路失踪,再无音讯的情节,这才是最黑暗最关键的。
感受到赵七月不是太稳的气息,赵宁忽然顿了顿脚步,不无讶异道:“你突破元神境后期了?”
或许是方经大战,或许是有些内伤,赵七月控制不住修为之气外露,让赵宁察觉到了异常。
“还没有,不过大战的时候有多收获,估计快了。如果没有意外,年前应该可以到元神境后期。”
说到这,赵七月踮起脚尖拍了拍赵宁的肩膀,夸奖道:“这里面你也有功劳,改进后的青云诀作用非凡,不止是我,大家的修为境界提升都快了很多。”
如果赵七月真的能在二十岁之前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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