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安静!请大家保持秩序!”
张舒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了。把老师和职工代表都请来开会,让他们互相掐,这是厂务会定下的策略,确切地说,是那个坏得头顶冒烟的唐子风提出的创意。最聪明的领导,从来都不是自己去面对矛盾的,他们会把矛盾转移到群众中去。魏征说过,水可载舟,亦可赛艇,完全取决于领导如何因势利导。
不过,会议一开始就打成这样,却是张舒事先没有想到的。汪盈和赵静静都不是省油的灯,在这样一个关系各人切身利益的问题上,岂有退让的道理。两个人也都不是会讲逻辑的人,几句话就开始奔着人身攻击去了,这分明就是跑题了。眼看着双方就要擦出燎原之火,张舒赶紧把二人都按下去了。
“赵老师,汪师傅,你们都先冷静一下,让其他同志发言。如果你们觉得还有意见没有说完的话,一会我会再给你们机会,你们看好不好?”张舒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我……”汪盈本想再说句什么,旁边有工会的干部上来拦住了她,好说歹说让她又坐下了。那头赵静静同样有人安抚,也是气呼呼地坐了下去。
“张厂长,厂里希望搞好教学工作,这一点我们是举双手赞成的。我也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教书育人是我们的本份,大家说是不是啊?”另一位名叫贾锐的男教师站起来,对众说道。他说话慢条斯理的,一看就比赵静静有文化的样子。
旁边的教师们纷纷点头,说着诸如“传道授业”、“师者父母心”之类的套话,大致都是对贾锐的叙述予以支持。
贾锐等同事们说了几句之后,才重新拾起话头,说道:“不过嘛,教育工作还是有它的特殊规律的,不能搞拔苗助长。老师的教学水平如何,也很难进行客观评价,比如刚才汪师傅说小赵念暴布念错了,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有争议的,王维国曾经说过的……”
“是王国维……”旁边有人小声提醒道。
“哦哦,对对,是王国维曾经说过的,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学无止境,要不断探索。就比如说,古文里有很多通假字,瀑布是不是可以通假为暴布呢?我看还是允许的嘛……”
“贾老师,太专业的问题,咱们就不在这里讨论了。”刚才提醒他的那位再次出声了,不出声也不行,尼玛,大家的脸还要留着用呢。
贾锐倒也是个听劝的人,他马上改口说:“这个问题太专业,所以我也就不展开了。我想说的是,老师的水平是不太好评价的,如果强行要把老师进行分级,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混乱。厂里搞的那个分级制度,我觉得应当实行、应当缓行、应当慎行,不可鲁莽……”
“贾老师,你这话我可不同意,老师的水平怎么就不好评价了?”职工这边又有人呛声了,“你说我们没文化,不懂你们那些专业的东西,难道你们老师自己也不懂吗?你们自己评一评,小学和中学里有多少老师是合格的,如果你们都合格,子弟中学这几年一个重点高中都考不上,又是什么原因?”
“我看就是全伙都不合格,干脆全部待岗算了!”另一名职工代表说。
“厂里不是说要高薪聘几位校长和年级组长来吗?找几个市里有名的退休老师,拿他们当样子比一比,还不知道咱们哪些老师不合格吗?”
“不用比,小孩子都知道哪些老师不行,我家小孩上学回来就给我讲他们老师的笑话,真是笑死我了。”
“水平怎么样,我们也就认了,可这老师三天两头请假不上课,动不动就让孩子自习,又算个啥?”
“对对对,请假不上课这事,真不关水平的事,就是一个态度问题。”
“依我说,全开除了算了……”
“开除都是轻的!我家老大考临河一中就差了一分,我每次想起来都想打人,子弟中学那帮老师太混蛋了,生生把我家老大的前程给耽误了!”
“……”
这就叫犯了众怒啊。
其实子弟学校的老师也是临一机的正式编制职工,和车间、科室里的职工是同事,平日里也是经常往来的,结成儿女亲家的也不少。但当他们被贴上标签,放到其他职工的对立面上时,大家的看法就完全变了。职工们都觉得,他们并不是针对某一位老师,而是针对整个子弟学校,至于说子弟学校里是不是有几个兢兢业业的好老师,大家顾得上去琢磨吗?
“这么说,职工代表们是赞成在子弟学校搞工资分级制度的?”张舒对着职工这边问道。
“赞成!”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老师们呢?”张舒又把头转向老师们。
“坚决不同意!”
“我觉得还是慎重点好,不用这么急。”
“这种方式还是有必要的,但具体如何做,可以再探讨一下……”
“这个……我保留意见吧。”
老师这边的回答明显有些参差不齐,气势上便弱了几分。
关于老师工资分级的政策,早在一天前就已经传达到老师们这里了。对于这个政策,老师们可真不是一条心。对于像赵静静这种不学无术的老师来说,这个政策当然是极其糟糕的,她会举双手表示反对。但学校里也有不少想好好教书的老师,这些人有能力,也有热情,只是因为此前学校的风气不好,他们或自觉、或不自觉地随波逐流,才导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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