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颤颤巍巍,尽可能麻利地淋浴冲洗、吹头发,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梳理头发时,才发觉四肢仍然酸痛无力。今天消耗了她太多体能,而且可能有些脱水,血糖估计也降到最低。好在车里有些饼干和巧克力,她只要在江淳毅发现她之前从黯影离开就好。在节目中被虐待被逼迫回答问题,已经让人够难以忍受了。在台下,她坚决不能给江淳毅机会,再问她她不知道是否能回答的问题。
丛容将自己收拾停当,妆都没有补就走到门厅,从储物柜中拿出自己的皮包和外套。她只希望快点儿离开,只要早点躲进车里,就没人看到她这副样子。这会儿江淳毅肯定已经发现她不告而别,她一定要在他找到自己前离开黯影。过个一两天、或一两个星期,等心里这股自己都理不清的别扭劲儿过去,那时候就能更自然、更坦然的面对他,她应该能表现得更好些。
然而,她刚合上储物柜,不远处的接待台就传来一个喊声。她转过脸,发现是接待台的小哥和她挥了挥手,“嗨,容儿,你要离开了么?”
他叫什么来着,丛容一直没有机会问,可对方显然记住了她。丛容有一丝尴尬,点点头和对方笑笑,又低下头假装忙着打开皮包拿车钥匙。可是现在拿车钥匙还早了些,丛容拿出来又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又放回去,并且诚心祈祷这位小哥不要太观察入微。她应该拿手机的,不过现在反应过来太晚了些。
“今晚玩得还好?”这位小哥继续热心问道。
丛容知道他只是在表示友好,也能想象这会儿的她看上去一定像是被彻底狠虐的样子。她不自觉伸手拉拉头发,今晚经历了很多。她有些后悔,早知道黯影的接待小哥如此热清,她应该在更衣室把自己收拾得更得体些。丛容穿上外套,一边系扣子一边朝门口挪去,“挺好的,谢谢你,我们回头见。”
“他把这个留给你。”小哥儿忽然伸出手,递给她一张折叠的纸条。
丛容一愣,双手放在倒数第二个按钮上,盯着那张纸条,仿佛不确定是否应该接过来,“他?”
“江御师,”小哥解释道,继而又有些不好意思,“他说这个很重要,如果你拒绝接受,我必须把你摁在前台,念给你听——”
丛容一把从他手里抢走那张纸,假装手指没有发抖。她颤巍巍打开纸条,工整干净的笔迹映入眼帘,就像江淳毅的穿着打扮一样。他留言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你不必一个人,打电话给我。
丛容手指划过一串电话号码,然后把纸条揉皱在手里。
“你还好吧?”小哥关切地问道。
丛容避开他的目光,今晚这里的人怎么了?一个接一个地安慰她。她试着给他一个微笑,“是的,我很好。”
丛容想把纸条扔掉,这张纸条意味着她的生活会变得太过复杂。但不知怎么的,那团皱巴巴的纸条最终落在她的口袋里,像个火球似的,很快就在她的衣服、腿上和心里烧了一个洞。
打电话给我。
容儿有些慌乱,以至于迈出步子时差点儿摔倒在地上。小哥赶上前扶住她,看上去很可疑,“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丛容摇摇头,微笑很脆弱,“不,不,没关系。我总是笨手笨脚,不小心绊了一跤。”
“好吧。下次见。”小哥又盯着她看了两秒,虽然很勉强,但终于还是将大门打开。
丛容穿过隧道,走出后院,来到大街上。深秋的天气难以预料,前一天还干燥暖和,后一天却是细雨绵绵和飕飕寒风,鼻子里充满潮湿的空气,下个几场雨后就会越来越冷。她把衣领往上拉,快步走到停车场,来到她的车位。讨厌的是,虽然此时停车场不再拥挤,她的车两边也已经有了空位,偏偏斜对角停了一辆摩托车,不宽不窄挡在她出去的路上。
丛容看了半天,还是决定将摩托车稍微向墙边靠一靠。摩托车的链子锁锁在前轮和栏杆上,后轮稍微抬一抬就能挪动位置。她将皮包和大衣先一股脑儿放进车里,然后使劲儿将摩托车一点点移开。丛容身上没多少力气,更加上这会儿已经非常疲倦,只能挪一点儿歇一会儿,直到有足够的距离让她能够安全将车开出车位。
突然一道刺眼的黄光照到她身上,丛容抬手在眼睛上方挡了挡,希望能在车灯的眩光下更好地看到对方。一辆黑色宝马停到她车对面的空地。司机的车窗慢慢开,一个脑袋探出来。丛容的心跳不由自主乱了好几下,躲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赶紧退到一边,低头扮鸵鸟,假装抚平身上的衣服,避开可以电死人的目光。
“别害怕,我可不是跟踪。”江淳毅喊道:“我就是确保你安全上车……需要帮忙吗?”
这可能是她今天遭遇的最尴尬的事清,丛容虽然没在看江淳毅的面庞,但从声音可以感觉到他的轻松自在,没有半点御师的影子,也一点儿不介意她在黯影不告而别。
丛容强颜欢笑,摇头道:“不,我已经搞定。”
“又胡扯八道了。”江淳毅明明是在责备,可口气却客客气气。
“你在法庭上的律师风度就是这样的吗?”丛容在面对江淳毅的直接了当时总是难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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