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坦然道:“长宁伯找下官要冬瓜霜的方子,下官未给,长宁伯竟朝门柱撞去,离去时便已头破血流,不知……”
“倒是像他无耻的行事作风!”李东阳道:“顺天府尹弹劾,长宁伯欺善霸市,买尽了京城的一些药材,许多药方都无法开,到顺天府告状的不下十余人。”
见严成锦不语,李东阳又道:“你做些准备,以陛下的性子,恐会召见你。”
紫禁城,一处偏殿里。
周彧被几个太监抱住:“放开老夫,再不走,西南的仗都要打完了,你们这些阉狗,拦着老夫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弘治皇帝走到殿门前,干咳了一声。
周彧回头一看,是弘治皇帝来了,噗地一声跪在地上:“臣这些日子,未犯军令状,不知陛下召臣来,又有何事,臣今日要出远门,若陛下不急,可否等臣回来再议?”
弘治皇帝将奏疏丢在地上,压制着声音:“自己看,这是顺天府和都察院弹劾你的疏奏!”
周彧拿着折子,翻了翻,不忿道:“臣明明是赶去南方治病救人,陛下有所不知,臣这药,好用得很,见血就止,您看这伤口,臣前日撞的,今日就不流血了。”
弘治皇帝老脸一抽,前日撞的,今日若还流血,还得了?
但听他的讲述,又觉得事又蹊跷,疑惑地问:“冬瓜霜还能外敷?”
周彧神色略显不安,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弘治皇帝板着一张脸:“快说!”
“不是冬瓜霜,是另一味药,臣将药铺的药材买下来,就是为了制这味药啊,如今安南和普安土司叛乱,臣带着药前去,定能助朝廷打赢这场仗。”
弘治皇帝一听能治外伤,变得重视起来,让萧敬找人来试一试。
功劳怎么能让阉党分了去。
周彧挽起袖子,一点也没带怕的:“臣自己来。”
只见刀口下去,雪白的肉绽开,流出殷红的液体。
弘治皇帝瞪着他:“怎么还不倒药?”
周彧老神在在一笑:“不急不急,再让它流多一点,不然陛下看不清楚。”
“…………”弘治皇帝。
感觉晕晕乎的,周彧把一瓶yun南黑药倒下去,血顿时就止住了,再找来纱布包扎。
弘治皇帝眼睛放光,比太医院的外伤药都好用。
“哪里得来的药?”
“严府。”
自知此事重大,命人叫来内阁三老,想了想,又道:“把严成锦也叫来。”
严成锦跟着接引的太监来到偏殿,三位内阁大学士都在,殿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地上,有一些血迹,让严成锦心里打鼓。
弘治皇帝让他不用行礼,到一旁站着。
吩咐萧敬:“去找个人来,割一刀。”
李东阳三人面面相觑。
这时,周彧又举起手:“这是我周家的功劳,谁也别想抢走,陛下,臣……还能再来一刀!”
自己这三刀都是为了朝廷,割都割了,再来一刀又有何妨。
割在自己身上,疼在陛下心里,下次陛下见到自己时,也要念及他的好。
眨眼的功夫,周彧已经划好口子了,这回伤口倒是不大,倒上药之后,血很快就止住了,内阁三人面色凝重。
周彧有点上头,被弘治皇帝赐了一个座,坐在一旁回血疗伤。
李东阳率先想到:“此药,若是用于军中?”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道:“不错,此药对利器造成的外伤,效果甚佳,我朝将士在云贵常年与土司纷争不断,又因兵力不足充数,无法休养,带着伤也要上战场,战力难免大损,若是将此药送去云贵,恢复我军精神,土司何惧!”
刘健和谢迁纷纷点头。
严成锦仔细斟酌了一下,才道:“陛下有所不知,此药只能治疗轻微的创伤,若是血溅如柱,恐怕也治不好。”
这年头要是割了大动脉,估计是没得救了。
虽说弘治朝的国力鼎盛,但军饷依旧跟不上,军饷不止是粮,出来一步:“草乌、马勃、三七并非名贵药草,山林或许就可以种植,也可向采药人征收,不知……长宁伯是不是用错了方子?”
弘治皇帝脸色勃然大变,李东阳等人也变得愤慨起来。
周彧面色如土,像吃了蟑螂一样难受,煮熟的鸭子啊,飞了,飞了啊。
严成锦掏出药瓶,递给弘治皇帝:“此药名为云南黑药,或许还需太医再试验一番,才敢用。”
这药看起来是灰色的,所以,严成锦叫它云南黑药。
正好让宫里的御医改良改良。
弘治皇帝望着那药,颔首点头:“严爱卿有心了。”
严成锦仔细品味:“陛下对臣有天覆地载之恩,前些日子才赐臣升迁,反倒是臣不能报答陛下厚爱,深感愧疚。”
天下皆知取之为取,而莫知予之为取。
心中早已算计了一番,看似什么都没有要,但却要了最贵重的东西,弘治皇帝的信任。
当官最怕天子猜忌,君命如此,劫数难逃,韩信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稳中求进,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爬,这才是至高的官道。
以弘治皇帝裤腰带往死里勒的性子,八成会给几箱黄铜,家里的白银都没地方放,我要你的黄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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