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的两个使者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拱手道:“大人,我们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如今天色渐晚,大人还需早些歇息……”
赵匡胤已将李从嘉胳膊架到了自己脖子上,右手扶着人便往外走,闻言回道:“放心吧,不急。总归耽搁不了。”
等出了殿门,看四下无人,赵匡胤干脆一把横抱起了他,一步一步走回了吴王府。
夜已深了,身后传来宴席上寻欢作乐的声响,嬉笑叫骂声不绝于耳。阒寂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二人,配着满天星斗与一地月光。
江南的春天很美,可他日后,怕是无缘欣赏了。
那样的一段路,赵匡胤抱着李从嘉走得很慢。可再慢,也会有走完的那一刻。
赵匡胤轻轻地把他放到了床上,昏睡过去的李从嘉很乖巧,完全没了当日喊打喊杀的决绝模样,一张小脸泛着酒后的红晕,跟熟透了的果子似的。
赵匡胤一个没忍住,在人脸上轻轻咬了一口。
李从嘉睡梦中被打扰,不满地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
这一翻身不要紧,正好翻到了赵匡胤跟前,他被抱了一路,衣衫本就松散,此刻更是让怀里一直藏着的东西直接掉了出来。
赵匡胤沉默着从地上捡起,那正是他昔日硬塞给李从嘉的半截袖子,他还依稀记得李从嘉当时是不大喜欢的。
他把那袖口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又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玉佩,蹲下“身来,仔仔细细地替李从嘉系在了腰间。
这些粗鄙之物哪儿适合让他带着,他还是自己留着吧。
只有美玉才配得上他。
陈年往事了。
赵匡胤自嘲一笑,总归现在那人勉勉强强算是回到了自己身边,那一晚也没成他们的最后一面,也算是上天眷顾了。
第37章第12章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中宫内,宋皇后一把扫落了案上的瓷器杯碟,怒声道,“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宫婢们侍立在旁,战战兢兢,不敢开口。老嬷叹息,上前劝道:“娘娘,您什么都没做错。”
宋氏看着她,哽咽道:“那他为什么从不来看我,就是来了,也很少肯留宿。”
她无措地抓住老嬷的胳膊,继续道:“奶娘,我到底哪里让他不满意?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老嬷拍了拍她的手,温和道:“不是您做的不够好,娘娘,不是您的问题。是官家他无意于您,这强求不来的。”
“什么叫他无意于我?”宋氏转头,狠声道,“我是他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来的皇后!他却反而钟意他人,凭什么?”
“若是其他嫔妃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偏偏是……”宋氏咬了唇,眼中恨意未消,却无法再说下去。
她出身贵族,从小读的是女诫,修的是女红。清白朗正的大家族里,没人教过她恶言恶语,市井俚俗。
宋氏平复了下心绪,良久才勉强道:“不,奶娘,我不能接受这一切。这一切是错的,官家该回到我这里,回到后宫,他必须这么做。他们……他们现在这样,于礼不合!”
老嬷担忧地看着她,“娘娘,这事儿您不该插手,就是您真想插手,也不该是现在。再等等,男人嘛,难免贪图新鲜。等官家这阵子热乎劲儿过去了,您再料理也不迟啊。”
“可我等不了了!”宋氏崩溃道,“我等不了,我受够了漫漫长夜,受够了寂寞孤苦,我受够了他的不理不睬、冷眼漠视,我受够了,不想继续受了!”
“他不喜欢我,我是他的皇后他却不喜欢我!”
“娘娘……”
“我知道,他就喜欢那样的人,清冷隽雅,满腹才华。前有花蕊夫人,后有莲峰居士,他就喜欢那样的,可我偏偏……不是那样的人。”宋氏颤抖着开口,眼泪不断地滴落,已是伤心欲绝。
“所以……他不爱我?所以他不肯宠幸我?”
老嬷开口宽慰道:“娘娘,您就别瞎想了,您是国母,合该母仪天下,统率六宫。做好了您的份内事,官家自会尊您敬您,您的尊贵地位也会一直稳固下去。至于其他的,宠爱啊,朝政啊,这些都不是您能掌握的。”
“我不信。”宋氏狠狠咬唇,抬头道,“我不信我改变不了这一切,我不信我博不得他的宠爱。”
“去让人盯着,挑个官家不在的时候,宣违命侯进见。”
“娘娘!”
李煜乍一听见皇后宣召时,半晌没反应过来,路上还想着莫不又是赵匡胤闹出来的把戏,直到进了皇宫后往中宫的方向走去,李煜才恍然发觉,这次真是皇后召见了。
进了宫殿,李煜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半倚半坐在美人榻上的皇后。珠光宝翠间,自有一副华贵雍容的气度,然而若仔细看,那皇后眉眼间却多的是疲惫倦怠与死气沉沉,好似一件用旧了的器具。可李煜依稀记得,这位皇后,是很年轻的,她甚至比周薇还要小,却已经提前走完了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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