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霜闭着眼,淡淡一笑,吃力道:“多谢司主,我受得住。”
朱笑眸中流出一丝不忍,他执掌罚恶司,从来铁面无私冷酷无情,可这人是青河居士,当年瓮江上惊鸿一瞥,他心中对他生出敬慕,这么多年,他始终不信他死了。无人知道,他默默寻了他多少年,直到有一日,有人告诉他,白芷霜还活着,他欣喜若狂,放弃了原本的正道,为了他追随而来,成了臭名昭著的罚恶司主。他想不到,有一日,他竟要亲手对他心中敬慕的人施以鞭刑。
☆、第15章
第十五章
“司主,我有一事求问,还请你不吝告之。”
朱笑闻言抹去眼角湿润,低声道:“坛主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多谢。”白芷霜睁开眼看他,“敢问司主,我师弟还活着吗?”
朱笑道:“坛主是说山主带回的那人?”
“带回?”白芷霜激动地起身,然而伤痛使他蹙眉,朱笑连忙将他压回椅上。
“不错,山主归来时带了一人,也是那时下令惩处坛主。”
白芷霜道:“那人现在如何了?”
朱笑道:“听闻山主将他带到琳琅楼中,至今未出。”
白芷霜见他欲言又止,心中惶急:“还请司主直言相告。”
朱笑见他焦急万分,怕他牵动伤口,只好道:“他如今是山主的私囚,我听侍奉琳琅楼的仆役说,山主日日夜夜变着法子……对他,虽是承欢侍寝,但性命无虞。”
白芷霜闻言几乎将椅把捏碎,半晌,以掌捂额,颓然道:“早知他会受更大的羞辱,当初不如不救他。”
朱笑见他伤心,无话可劝,只能沉默着替他上药。
昏暗的刑室内,白芷霜满身血痕,愈发衬得他白衣胜雪。朱笑记得,从前的青河居士喜穿青衫,他有一把袖剑,名唤清凉剑。甚少有人见过那把剑,但听闻,那是青河居士耗费十年所铸,剑身冷若冰霜,受此剑伤者,伤口凝霜久不愈,要以烈火灼烧使寒霜化水,再让那淤血流出,而后再灼烧伤口方能医治。然而,便是伤口痊愈也会留下一道流水痕迹般的疤痕,是以剑称清凉。
过去,青河居士的袖剑未曾杀过人,面对穷凶极恶之人他也只是出手教训,不曾取过他们性命,那些人在医治清凉剑伤口的过程中极为痛苦,须得有极大的忍耐力,承受那焚心般的痛楚,是以被他教训过后的恶人大多不敢再作恶,便是有些屡教不改的,也对青河居士的清凉剑闻之色变。
但瓮江一战后,江湖人以为青河居士身死,有人打捞过他的尸体,也有人寻过他的剑。
朱笑望着白芷霜的侧颜,如笔勾勒的轮廓,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下如梦似幻,他不经意抬起手指,想要去触碰那张脸。
轻皱的眉头,担忧师弟的神色。
他之容颜,非梅山主那般模糊性别不可方物,他清俊儒雅,不似世俗中的打铁匠人,反倒带着一丝书卷气,举手投足之间自有风雅。这人有些冷淡,有些寡言,在山中两年,这是朱笑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与他共处一室。
近在咫尺,心中敬慕如天的人。
指尖碰到那人的脸,那人转过头来,朱笑受惊地收回手,掩饰地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白芷霜道:“司主?”
“是。”
朱笑咳了一声,幸而烛光昏暗,不然他羞得无地自容的模样就要叫白芷霜看笑话了。
“司主可是有话对我说?”
朱笑转念一想,确实有一事,于是道:“山主命你下山去招降女昭派。”
白芷霜皱眉:“若不归降呢?”
朱笑道:“山主命我随行,若叶素清不肯归顺,灭其满门。”
白芷霜低低一笑:“山主是要我将功赎罪。”
朱笑心中一跳,低声道:“若雪坛主不愿……”
“愿。”白芷霜打断他的话,“怎么会不愿,我既已入此道,便不会再回头,我之最后一丝悲悯也是为了我师弟。从此后,这世间之人,山主要我杀谁,我便杀谁。”
他之言语轻淡,朱笑却闻之动容。他垂着眸在心中说道,从此后这世间之人,你要我杀谁我便杀谁。
白芷霜身上的鞭伤隐隐作痛,他问道:“山主可曾交代过期限?”
朱笑道:“未曾。不过,恐怕你去晚一日,你师弟便要多受一日的罪。”
白芷霜心下叹息,山主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何况他之善已死,心中恐怕不会对任何人有一丝怜悯,师弟落到他手中当真是万分不幸。但好在师弟不是那种自命清高,宁折不弯的迂腐之人,先前在山主手上吃了一次大亏,此次以师弟的性子应当能设法保全自己。
这厢白芷霜在担忧师弟,那边随义八却无暇顾及师兄。他感觉自己快要完蛋了,先前的噩梦成真,现在他日夜受人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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