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跑出去多久,这杨四才从极度惊慌之中清醒了过来。
这时他就觉得自己裆下一片冰凉,待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方才因陶瓮中传出人声,一时惊惶失措;这一会儿只顾得打马逃命,匆忙间竟然忘了先提上裤子……
眼下大半截裤子还在他杨四爷大腿下面的腿弯处松松垮垮得挂着。
一阵轻风吹过,一条褐色的腰带轻飘飘得绕过那话儿,从杨四胯下两条白花花的大腿之间穿过,就好像他杨四爷陡然间长出一条褐色的大尾巴。
此时距离杨四催马扬蹄夺路而逃,已经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骏马一旦撒腿跑起来,马背上的劲风颇大,此刻已然将杨四裸露在外的腰胯连同半截大腿都冻得有些发青了。
得亏杨四亡命奔逃的这段时间里官道上并无行人往来,所以杨四这番春光大泄的模样并未被其他人看了去。
不过就算被人看了,杨四他一个大老爷们,想来也是无甚可以吃亏的地方。
见是自己一时情急忘了提裤子,杨四他一下就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手上加劲勒了勒马缰,“吁吁”两声喝住了胯下奔驰的走马,蹁腿跳下马来,站在官道边仔仔细细得系自己的裤子。
在提裤子的时候,杨四发现自己两条大腿外侧有几处地方微微有些麻痒。
这杨四别看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是个常出远门走得远路的老客商,当年也曾跟着自家长辈去过口外(张家口)贩货。
他晓得这种轻微的麻痒虽然表面看上去不是多么严重的症状,却是身体长时间裸露在风中,已经受了风邪的表现。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立刻推淤过宫,让这些地方受了风邪已经僵化的肢体赶紧纾缓过来;一旦让风邪就此入了体,老来非得落下些寒腿偏瘫之类顽疾不可。
想到这里,杨四他用左胳膊肘挂住马缰绳,两只手一左一右按在大腿两侧,使劲里外上下得揉搓起来。
在揉身推淤的这段时间里,杨四他暗暗盘算,心想自己方才与路边陶瓮中那个鬼魂的一番有关“尿味佳否”的对答倒是十分有趣。
就是最后自己被瓮鬼吓得掉裤而逃这节实在有些不雅;要是能将这段故事讲给杨少爷听,少说也能换个荤菜犒劳自己一下。
一想到荤菜,杨四他的肚子顿时就“咕咕”叫了起来,心说少爷他也不是外人,如果能用最后掉裤而逃这节逗少爷一笑,那备不住就能多赏我杨四一瓶好酒……所以我到底说还是不说呢?
寻思了好半天,杨四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吐了吐舌头自嘲道:“说不得,羞煞人。”
然而就在杨四“羞煞人”这三个字脱口而出之时,就在他脑后不远处,响起那个先前从陶瓮中传出的,听上去有些闷闷的声音:“说不得,羞煞人。”
杨四他闻声顿时“哎呦”一声惊呼,扭头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空荡荡的,连棵能挡视线的大树都没有!
见状,杨四他额头冷汗直冒,忍不住就咽了一口冷涎,强打起最后一分勇气将方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说不得……。”
这回杨四他刚说到第三个字,从他身后再度传来那个闷闷的声音:“说不得。”
这下杨四他再也绷不住架势,“妈呀”一声就跳上马背,“啪啪”连抽了几下,催动胯下马在官道上没命得飞奔起来。
那一日,杨四他扣住缰绳两眼一闭,用双手紧紧得环抱住马脖子,任由骏马自己寻路飞奔。
直到胯下走马浑身大汗气喘吁吁,再也无力奔跑,只能踩着小碎步一步一步往前慢慢挪时,杨四他才战战兢兢得再度睁开双眼……
还好,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挺正常的,并没有什么青面獠牙的恶鬼跳出来索命。
这时惊魂仆定的杨四一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开始仔细打量起官道附近的景物,想籍此辨认一下道路。
谁知一看之下,杨四他是大惊失色,在心中暗叫了一声苦。
原来,杨四方才这一路信马由缰得狂奔,虽然极其幸运得没有跑偏方向,却在一路没命奔逃中错过了原定的宿头,跑到两段路程的中间来了。
杨四他如今正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自己本来想要投宿的镇店,眼下已被甩到身后十五里开外,而下一处有人家可以投宿的镇店,还要再赶上四十里的路程才行。
杨四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已薄西山的太阳,心说看这天色,不出半个时辰就要彻底黑下来。
只剩下这么一点时间,而胯下走马又已经累得跑不动路,自己能赶出二十里路就算不错……自己到底是硬着头皮赶夜路呢,还是干脆调头,回先前看好的那家客店投宿呢。
在那个年月,一个人摸着黑赶夜路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那拦路剪径的强人匪徒倒在其次,关键是荒野僻静之处却有很多凶残无比的野狗豺狼,过路行人要是一不小心被这些畜生给盯上,多半就成了送上门去的肉馅点心。
一想到这里,杨四心里“咚咚”得擂上退堂鼓,转身又往来时的路上望去,心说要不四爷我就调头走十五里回头路,去方才经过的镇上安歇?
可杨四他转念又一想:“不能回去,谁知道那个躲在陶瓮里跟人胡乱搭腔的恶鬼现在何处?好不容易才甩脱了它,再顺原路往回走,万一在路上撞个对脸,岂不是自投罗网?”
思来想去,杨四他无意中一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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