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客商手里抱着尊白玉琉璃做的长颈酒壶,直挺挺地站在通向后花园的石子路口,脸上的横肉被酒气熏得红红白白,一看便是已然醉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
猛地遇上一个青葱水灵的小娘子,看人都会重影的富商酒气上头,色心顿起,一把抓住毕菁细瘦的腕子就想要往房里拖。
两个人在花园前边的月桂树前面纠缠许久,那富商癫狂丑陋的模样吓得毕菁眼泪涟涟,只会颠来倒去地哭喊自己并非卖//身的酒娘。
就在那歹人快要得逞的时候,张青岚抱着个满是泥渍的酒坛子,风风火火地从楼上冲下来,同两个纠缠成一团的人撞了个正着。
被美目含泪的少女用求救一般的哀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张青岚硬生生停下脚步,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
张青岚最后还是耍了些小手段,弄晕了那个仗着醉酒胡作非为的客人。
毕菁看着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黄泥地上的富商,方才又经历了那样一段要人心惊胆战的挣扎,一时间思绪纷杂,直愣愣地给那路见不平的青年塞过去几颗果子和酒盏,转身落荒而逃,连句谢都忘了说。
想起那日发生的种种,更没想到今日居然又在银霜楼重逢,毕菁摩挲着掌心的铜匙,颇为感慨。
方才听说张青岚无处可去,她便大着胆子带着对方暂时回了后院的柴房。
两个人在半路上互通姓名,毕菁这才知道张青岚在敖家做事,眼底不禁流露出几分敬佩和向往的光。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破败老旧的院子里,院内横七竖八地堆积着不少杂物,还有一颗合抱粗的老槐树,枝叶在夜风的吹拂之中沙沙作响。
“上一次……还要多谢你。”少女红着脸,手指揪着衣摆,紧张又期待地搓了搓,磕磕巴巴地问:“海棠果还,还好吃吧?”
张青岚闻言神色微动,男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沾了海棠果肉和粘腻汁水的模样在眼前一闪而过。
只是没有分神太久,青年便收回思绪,张了张嘴,平静道:“好吃。”
“那就好。”毕菁听他这样说,终于松了一口气。
少女本就是大方开朗的性格,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那是分铺开张的时候,趁着老板娘心情好,吩咐管事赏给楼里大家的,说是新进的原料,拿来酿酒生食皆可,清脆鲜甜,是顶好的东西呢。”
“嗯。”张青岚神色未变,在院子里随意逛了逛,并不太多言语。
毕菁将木篮子放上了院内横陈着的半块石桌上,从那口古井里打了井水,倒了一海碗,递到了张青岚面前,指着桌子旁边的矮胖石墩,招呼道:“小哥你坐。”
张青岚接过碗,慢吞吞地朝着石凳的方向走过去。
就在张青岚和毕菁准备在凳子上坐下的时候,院墙边角处的唯一一间茅草屋的木门却是被人从里面打开,发出了悠悠一声“嘎——”。
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拽着门栓,揉了揉眼睛,朝着毕菁喊了声:“阿姐。”
毕菁听到开门的动静的时候便“蹭”地一下站起身,步子欢快地朝着茅草屋走过去,拉起来小男孩的手,把人带到张青岚面前,说:“这是我弟弟,毕新。”
紧接着便拍了拍那小孩儿的后背,轻声道:“叫人。”
此时夜色渐浓,没了霞光,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月亮,沉默地悬在墨一般的天空之中。银霜楼的檐角早早挂上了大红的灯笼,纷杂的人声悠悠然然地传到后院来,就连声音也像是蒙了一层薄纱,恍惚得令人听不真切。
柴房一时间被衬托得格外沉静。
张青岚挺着脊背,身形瘦削,面色冷淡地站在姐弟两的对面,眸色沉沉。
毕菁抿着唇,有些紧张地低头看着小孩儿揉眼睛,刚想开口催促弟弟动作快些,却只听小弟大惊失色的声音在院落之中响起:“阿姐!”
“他是书院里面那个哑巴!”
毕菁闻言,朝着小弟后脑勺上轻拍的动作一顿,神情一下子变得颇为尴尬:“……”
张青岚嘴角勾起来一丝弧度,懒懒地睨了小娃娃一眼,喝了口清甜甘冽的井水,低下头,和那小娃娃大眼瞪小眼。
*
毕新躲在树后面,探头探脑地看着正大大方方坐在自己家院子当间的青年——方才有两个楼里姐姐火急火燎地叫走了自己的阿姐,似乎是有很急的事。
毕新晓得阿姐照顾自己长大不容易,便自告奋勇,要代替姐姐招呼哑……青岚哥哥。
到底是没了更好的办法,毕菁最后也只能在小姐妹的催促下匆忙拿了竹篮,出门往银霜楼赶。临走前还替自己的幼弟向青年道了歉,又厚着脸皮请人稍微看着毕新一点。
“你听哥哥的话,不要调皮捣蛋,阿姐很快就会回来的,乖啊。”向毕新嘱咐了几句,毕菁这才一步三回头,向着银霜楼匆匆赶去。
想到了阿姐临走前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靠在树干之后的毕新瘪瘪嘴……忍不住又朝院子中央看了过去,悄悄的打量着正端坐在石凳上的那个青年——这个人他是见过的,就在白日自己去念书的听竹书院里。
毕新年纪不大,懂得的倒是不少。
他知道自己家里穷,和阿姐从小没了爹娘,要是没有那个心肠善良的敖老爷在十几年前修建的这个“听竹书院”,就凭他们姐弟两的条件,自己是万万不可能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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