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隔一年又新认了一个女儿回来的事情,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了。
这些年来,定国公府那对夫妇闹出的笑话不少。京中勋贵们心里再看不上苏家夫妇,面上却不敢小瞧苏家分毫。定国公苏威于男女之事上略有些疯癫,公事上却有不容小觑的能力。兼之宫里苏贵妃如今声势如日中天,膝下两个皇子都立住了。不出意外,那三皇子将会是板上钉钉的储君。
谁敢笑话储君的外祖家?定国公可是准储君的亲舅舅,他们又不是嫌对家少闲得慌,给自家找事儿。
外人怎么想苏毓认亲这事儿,苏毓还不知晓。她如今才住进苏家,且住进苏家的这时机不算太好。抵达京城那一日开始降雪,连天儿地下了好几场大雪,真正的冰天雪地。除了偶尔去鹤合院陪老太太说说话,苏毓大多时候都是猫在凌霄院屋里猫冬。
北方的冬日太冷了,苏毓的身子又笨重,七个月的肚子比旁人都大上许多。
她坚持每日在屋里来回地走动,虽然没生产过,但还是清楚孕妇若是不运动,没体力,将来容易难产。在这医疗水平比较低的古代,苏毓在尽可能让自己更安全些。身边伺候的人看她这般走动都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不小心碰着摔着。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苏恒看她那硕大的肚子心里就发慌。总觉得以前苏李氏怀苏泽曜之时,肚子也没这么吓人的。想来想去不安心,拿了府上的牌子去请了太医过来。
也是巧了,太医来的那日雪停了。日头虽没出来,但没风雪遮眼,太医来也便宜。请的不是别人,刚好是那日在金陵替苏毓诊过脉的张太医。张太医人往苏毓的跟前那么一站,苏毓一眼就认出来。张太医却没想到定国公府新找回来的二姑奶奶是苏毓,冷不丁的看到,吓得一对儿眼珠子都瞪出来。
皇后娘娘南下金陵是隐瞒了身份去的,这他身份一捅出来,不是连着皇后娘娘也给捅出来?
张太医一脑门儿的冷汗,但人都被认出来,辩驳也没处去辩驳。
苏毓蹙着眉头仔细打量了张太医,心里自然翻江倒海。在古时候,随行带太医的,只有皇室中人。身份低些的还不行……
心脏咚咚地跳动起来,苏毓又想起白皇后给她的那个朱雀玉牌。朱雀凤凰,名字里带蓉的,这么上下一联系,白皇后的身份呼之欲出。不过,到底是哪一位还拿不准,毕竟跟金陵白家有关联的,白皇后和苏贵妃都有可能。但苏贵妃和皇后谁的闺名里有蓉字,还真弄不清楚。
“那位,可是身子不好了?”苏毓试探地问了一句。她在苏家小半月,听到的风声不少。
张太医原本还在想怎么圆过去。结果苏毓这么一问,他就知道苏毓是猜到了。指使着药童将药箱放下,他抿着嘴没说话,但那脸色却将该说的都说了。
苏毓心里一咯噔,眉头紧紧蹙起来,倒是没想到去金陵的居然是皇后。自古以来皇后执掌后宫,一国之母怎么想也不太可能在没有皇帝的陪同下出宫游玩。但白姨那性子,也不太想个循规蹈矩之人。苏毓想起来,徐宴给她的那封信里是说过皇后乃白家女……
若白姨是皇后,苏毓的心情顿时就复杂了。
白皇后跟苏贵妃不对付,这事儿从苏毓还未上京就已经知晓。白皇后膝下无子,多年来坐镇中宫,靠得就是与武德帝多年的夫妻情分。苏贵妃就是那与皇后分庭抗礼的宠妃,膝下两子,背后又有家族做依靠。虽说多年被皇后压一头,但两人是互不相让的。
她是国公府的姑娘,天然地站在了苏贵妃的立场。但出于自身感情,比起面儿都没见过的姑姑苏贵妃,苏毓是偏向白皇后。若是可以,苏毓是打心底不愿跟白皇后交恶的。
“那位,身子还好吗?”苏毓也不清楚自己这什么心思,许是先入为主吧,她还是亲近白皇后,“听说重病卧床,已经许久不得起身了?”
话都问到这份上,瞒也瞒不住。张太医摇着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娘娘心里苦。”
一句话,给苏毓说得心酸。
想想白皇后的处境,娘家远在金陵。但金陵白家人这还不是打心底为她考虑的亲人。白皇后虽说出身金陵白家,却只是跟白家沾亲带故的白氏族人。真论起来,她的亲娘定国公夫人才是嫡支。这般两厢一考虑,白家人帮苏贵妃都不定会帮白皇后。
娘家靠不住,膝下也没有子嗣立足。唯一的一个公主,苏毓哪怕不出门也听说了她的威名。一个不惹事已经是孝顺的女儿,有,还不如没有。皇后娘娘是真的好竹出歹笋,生了一个这么会折腾的孩子。若非这些年来白皇后立身正,怕是早就被人拉下来。她的后位,其实就是空中楼阁。怪不得书中到最后,皇后姓苏不信白,苏毓心里有些难过,白姨该不会是这个时候去的吧?
张太医也不好说什么,想着在金陵时娘娘打心底喜欢苏毓。便叹了口气:“娘娘的病是心病,除非她自个儿想通,过了这个坎儿。否则这么积在心里,早晚是要出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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