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肃王府回到客栈的这一路上,程念真逐渐对于墨七重感觉到越来越亲切。
眼前的这个老头子看上去平平无奇,穿得也非常朴素,甚至还不修边幅,显得略有些邋遢。
可是他的双眼好像可以看穿人的内心,知道你的心中所思所想,每一句话都不紧不慢的敲在你的心弦上,把本来心情很有些抑郁的程姑娘,说得感觉到眼前似乎豁然开朗起来。
而且他的所知极为渊博,天文地理,奇闻轶事,似乎无所不知,甚至于连在医术方面,他的一些话也很有独到的见解,令得程念真简直开始对他有些钦佩起来。
一转念,程念真想起了适才在筵席之上,墨七重丝毫没有给肃王朱楧面子,坚持不肯饮酒的那一幕,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七叔,刚才肃王殿下向您敬酒的时候,您为什么要那样拂逆他的面子啊?他那么大的人物,您难道一点也不害怕?”
她知道其实墨七重并不是叶枫真正的七叔,但是她愿意跟着叶枫这样称呼他,好像这样比较亲切一些,和叶枫也离得近一些。
墨七重回过头怪有趣的看着程姑娘,说道:“你以为我是托词有病,故意不给他面子的?我是真的抱恙在身啊!”
程念真有些不信,从刚才天空海阔的攀谈中,她能感觉出这个七叔对于医术也绝不止是略懂而已,寻常小恙,以他的本事,岂能难得住他?
墨七重看她的神情有些不信,停住了脚步,一伸手对程念真说道:“若是不信,烦请程姑娘把一把脉就知道了。”
程念真握住墨七重的手腕,手指搭在了他的脉门之上。
才不过片刻,她的脸色剧变,一抬头,无比震惊地望着墨七重,脱口说道:“七叔,你,你的肝……”
墨七重十分郑重的看着程姑娘,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你明白七叔为什么滴酒不能沾了吧?”
程念真默然无语的点点头,松开了墨七重的脉门,她满眼忧虑的望着七叔,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神采奕奕的老头,他的肝病居然会如此严重。
墨七重对着程念真微微一笑,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七叔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生死什么的早就看透了,你也不用为七叔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
转头他又对程念真说道:“不过我的这个病,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可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这可是七叔的秘密。”
程念真忍住心里悲伤的感觉,点了点头。
墨七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身,依旧一脸轻松的走在前面,可是跟在后面的程念真心里却一阵阵波澜起伏,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墨七重的病,程念真其实见得不多,不过是跟随在她父亲神医程三思身边的时
候,曾经见过一两次。
不过她对于这种病的印象却极深,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天下间居然还有能令她父亲也束手无策的病症。
在她心目当中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父亲,在面对这种病症的时候,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依靠药物略略减轻一些患者的疼痛,然后就是嘱咐患者的家人早早安排后事吧。
而且非常奇怪,每次在患者得知自己所患的是不治之症后,最多旬月之间,也就溘然离世了。
正是这个病症,第一次令程念真明白了,自己的父亲程三思虽然号称“神医”,可是他毕竟不是神,也有无法医治的病症,也无法真正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而现在,她又再次遇见了这个病症,而患病的人,竟然就是刚刚安慰了她,令她心感钦佩的七叔!
看起来,七叔患病的时间应该已经不短了,而且他应该非常清楚自己所患的这个病症,可是他所表现出来的若无其事,他那神采奕奕的神情,都是程念真今生所仅见的。
或许,七叔的心里已经有了什么医治的方法?他早已经是成竹在胸了?
程念真禁不住这么想,虽然连她自己也知道这希望非常的渺茫。
一路的胡思乱想,她再没有心思和墨七重海阔天空的聊天了,就这么沉默着,两人回到了客栈。
一走进客栈的大堂,墨七重忽然停住了步子。
大堂中此刻空空荡荡的,掌柜和伙计全都不见踪影,只是在通往后面客房的通道之中,有一个老婆婆正在埋头清扫着地面。
这个老婆婆应该是客栈请来打扫清洁的,据说又聋又哑,从来也没见她和任何人交流,每日就是在客栈之中埋头清扫,这几日见得多了,大家也就不觉得她古怪了。
真正让墨七重感觉到有些吃惊的是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之中,小桑吉此刻却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看见他和程念真走进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很焦急的目光望着他们。
程念真也看出情形有些不对,开口问道:“小桑吉,你这是怎么啦?”
说着就迈步要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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