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哈达行色匆匆,带着华雄的答复归去。
条件有些苛刻。
华雄将丝绸和蜀锦的价格,定得有些高,要求见钱交货,当场钱货两讫。
这点拉哈达没有反对的余地。
毕竟武都郡隔断了益州和河西的联系,想要丝绸之物就只能求华雄。
但贸易的地点,设定在河首之地和金城郡的夹石峡,他就有些忐忑不安。
从张掖郡穿行湟水河谷来到积石峡,途径太多羌胡部落的牧场,也很难避开韩遂的眼线。
这就带来了新的困恼。
依着凉州各大种羌部落的行事作风,他们运送战马过来夹石峡,以及将丝绸和蜀锦等物运回去的路上,绝对会被勒索过路费,甚至是直接动刀子抢了。
除非他们选择人烟稀少荒芜的路线,避开别人的贪婪之心。
比如绕一个大圈,走丝绸之路的西线,取道祁连山脉东段的冷龙岭走出大汉疆域境外,穿行大通-达坂山脉,再顺着湟水而来。
但拉哈达很委婉的,提出能不能稍微变动一下交易地点的时候,华雄还没说话呢,华车当场就嗤之以鼻。还用嘲弄的语气,给他来了句:“你知道汉家有一个典故,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好嘛,拉哈达无言以对。
只好给华雄行了一礼后,灰溜溜的跑回去传话了。
以他的实力和身份,是不能代表湟中义从胡和卢水胡做出决定的。
而华雄看着的逐渐远去背影,目光隐隐带着期待。
他并不是刻意刁难,也不是想以借着交易,挑起卢水胡和韩遂治下羌胡部落的矛盾,引发冲突。
而是想试试有数万族人的卢水胡,究竟有多少战争潜力。
若是湟中义从胡和卢水胡连贸易物资都无法保住,那他们的实力对华雄以后攻略整个凉州也没有什么帮助。
既然如此的话,以后双方的关系就保持在互通有无的层面上吧。
但是卢水胡如果能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獠牙,让湟水河谷的羌胡部落不敢冒犯,那么华雄就会把态度转变为同盟者的层面上。
降低丝绸和蜀锦的价格,持续交易物资,构建利益同盟的桥梁。
合作的基础嘛,本来就是建立在相等实力上的。
没有足够的利益可图,谁会犯得上尽心尽力?
当年拉哈达夺走了乞儿措木的首领位置,不也就是这样的吗?
这个小插曲过后,华雄又恢复了蛰伏蓄力的坐等天时。多出一条商路的贸易收入,他无需率兵去劫掠狄道了。
无独有偶。
在华雄暗中蓄力的时候,大汉权力中枢的雒阳,也在暗流涌动。
从开春就寝疾卧榻的天子刘宏,病情愈发严重了。
之前还能偶尔的登上大殿,与朝中衮衮诸公商议朝政,但近一月他就没出过寝宫。
也让雒阳都城内一些官位低微的人,走路都轻轻着地,呼吸都刻意控制节奏。
天子,命不久矣!
这是所有人的心知肚明。
而如今执掌大汉权柄的三股势力外戚、宦官和士大夫,更是暗中蓄力,坐等到了权力洗牌的时候,捞取更多利益。
其中,以中常侍为首的宦官们,是式微的那方。
对宦官深恶痛绝的士大夫们,早就和外戚达成合作协议了。
士大夫的风向标,四世三公的袁氏,后辈中最负盛名的袁绍,之前就应了大将军何进的征辟,以大将军掾为侍御史。
在如今这个关头上,他们更是频频暗通款曲。
这也很好理解。
屠户出身的何进,需要势倾天下的袁氏一起扶立亲外甥皇子辩登上帝位,巩固他大将军的权柄,为何氏以后的荣华富贵不衰。而袁氏则是想为士大夫立命,借着何进的权势,将祸国殃民的宦官团伙全给灭了,一扫大汉朝堂中乌烟瘴气,还朗朗乾坤。
是的。
当今大汉,是没有太子的。
天子刘宏早年的子嗣,连续夭折,如今尚存的只有皇子辩和皇子协。
皇子辩最早乃庶出,是宋皇后被废后,生母何氏立为皇后才成为嫡长子。少小养于史道人家中,常年被道家熏陶,行为颇为轻佻。
也历来不被天子刘宏所喜。
天子觉得他没有天家威仪,不是继位者的良选。
但皇子协则是不同。
他的生母是王美人,生前就被天子宠爱,后来病逝(一说是被何皇后毒杀)同样让天子念念不忘。而且他还是被天子生母董太后抚养长大,少小有聪颖之名,且举止有度,深谙天家威仪。
最重要的是,皇子协和天子长得很像。
名为“协”,就是天子觉得似己,故而赐名的。
这也是为什么,何氏封后多年,何进都升迁为大将军了,皇子辩迟迟未被立为储君的缘由。
天子刘宏,想让皇子协为继位者。
只是这个想法,在朝会时刚提出来,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外戚何进不用说,立了皇子协为储君,何家的荣华富贵就到头了。
为了帝位巩固和收回权力,不需要皇子协动手,就会有无数人为了幸进自愿充当马前卒,将南阳何氏变成过往云烟。
而士大夫们,则是捍卫着立嫡立长的宗法!
嫡长子,就是继承人。
这是先贤用无数经验总结出来的,让权力最安稳过渡的办法:避免兄弟间为了夺位,互相残杀导致家国动荡。
说白了,就是士大夫效忠的对象,是大汉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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