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生缓缓地睁开眼睛,心里想,这恐怕是个骗子。
因他这一生,从未遇到过什么好事。
这世上或许有好事,但都给了别人,从不肯给他,所以他宁可相信这世上没有好事,换取一些怜悯自己的公平。
傅南生先被人领着去沐浴换了干净衣裳,又跟着人来到了大理寺的后院客堂里,陈飞卿已经在那儿了,见他便笑了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
这样的话傅南生听得多了,除此以外还有如斯佳人,无论如何也都不是什么好话,对别人说是好话,对傅南生说就是下流话。
可陈飞卿接下来又说了一句别人没说过的话。他说:“难怪能写出那样的策论。”
傅南生有点讶异地看着陈飞卿。
他曾经与王安起争执正是他发现王安从未将他的策论上呈朝廷,不仅如此,王安还将那策论嘲笑得一无是处,看都没看完,便扔了。没错,就是扔了,扔去哪儿了都不知道,恐怕只有王府扔杂物的小厮才知道。
傅南生质问过王安,王安终于说了实话,他说:“你还真以为我是为了你的才学?你是真疯还是装傻?”
傅南生的嘴唇动了动,问:“你怎么拿到的?”
陈飞卿道:“有些事无法对你直言,抱歉。我冒昧多问一句,你可有将来打算?”
傅南生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陈飞卿道:“王府一案已经查明你是无辜的,你已经是自由之身,官府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无须如此防备。”
傅南生道:“确实是我在他们的酒菜里下了méng_hàn_yào,火也是我放的。”
陈飞卿一愣,反而笑了,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要认罪。”
傅南生道:“我听闻过你的名声,你不是好糊弄的昏庸之人,我与你也无甚私交,你定然不会毫无缘由放了我。为了惜才?恐怕不会。我这样的人即算有点小才,一则入不了你的眼,二则你也不会愿意用。所以你忽然放了我,我不敢放心。”
陈飞卿原本是急着要走,此时也不急了,他重新打量了傅南生一番,笑着问:“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接吗?”
傅南生看着他,没答话。
陈飞卿道:“你不用妄自菲薄,我确实是惜你才华。”
傅南生已经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了。他从王安的身上已经知道,三六九等,是早就分清楚了的。那些人并不会真正在意一个娼妓之子是否有才华,即算有,到了他们的眼前也已经是折了十八折。
陈飞卿接着道:“不过也有不足之处,你毕竟没真正去过塞外,也没去过军中历练,难免有些纸上谈兵。如果你真有心,我建议你去从军。科举向来注重门第,你可能不太适合,但如今边关紧张,军中急需人才,你若去了,或许会有很好的机会。”
不是“可能不太适合”,而是傅南生的贱籍根本不被允许参加科考。贱籍能做的事太少了,所以他当初才寄希望于王安身上。
其实王安在争吵中也有句话没说错,傅南生确实也不是真的一腔天真,他与王安倒确实算得上各有所图。只不过到了最后利益没谈拢,所以掰了。
至于从军,傅南生没有想过。
他看着陈飞卿,然后开始脱衣服。
陈飞卿倒也没被他吓着,镇定又有点不解地看着他脱,手上还在倒茶。
傅南生只脱去了外衣,解开了上面的里衣,露出上身,道:“你看。”
陈飞卿看了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仍然不明白傅南生想说什么。
傅南生说:“去三天,我就会死在那里。”
陈飞卿忍不住一口茶呛在嘴里,噗嗤一声,又赶紧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傅南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飞卿忍俊不禁:“你这个人,还真是很直接啊。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变天了容易着凉。”
傅南生低头把衣服系回去。
陈飞卿在心里算了算时候,确实还有事,正打算跟傅南生告辞时,就听到傅南生道:“你就这么放我走,不怕别人猜到王起的死和你和皇上有关?”
陈飞卿心中一顿。
傅南生却又不说话了。
陈飞卿等了一会儿,对傅南生道:“你继续说。”
傅南生道:“再往下说,我会被灭口了。”
陈飞卿哈哈大笑:“都说到这里了,要灭口现在就该灭。不过你继续说,可能说完了会有别的好处。”
傅南生问:“你不是有急事吗?”
陈飞卿:“这你也看出来了?”
傅南生点点头。他从小生活在青楼里,看着那么多妓女龟公迎来送往,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有。可他却一直没看透王安,或许是王安装得太好了。
陈飞卿坦然道:“确实是有急事,皇上召我入宫。”
傅南生道:“那你去吧。”
陈飞卿道:“现在也不是很急了,我倒觉得急着听你说完下文。”
傅南生问:“皇上召你入宫,你也敢因为别的事耽误?”
陈飞卿道:“皇上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很讲道理。”
傅南生道:“哦。”
陈飞卿催促他:“你坐下讲,讲好了我给你倒茶吃,讲不好,我就要想想该怎么灭口了。”
傅南生只好继续讲:“没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傻子,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唯独你——咳。我的意思是,我无权无势,死了也没什么,你却为我翻案,无非是你知道幕后真凶不是我。可我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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