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夫奴隶们眼睁睁看着祁律淘了陈年的稻米,放在一旁浸泡,又眼睁睁看着祁律从“恶臭”的青铜合里,捡了几根“恶臭”的腌苦笋,用清水洗巴了洗巴,然后很随意的丢在青铜平槃中。
槃也叫作承槃,其实就是现代所说的盘子。
有了陈年的稻米和滋味儿地道的酸笋,简直就是集齐了天时与地利,祁律脑海中已经确定了米粉的汤头,只剩下找齐其余几样食材。
祁律又在四周寻摸,膳夫奴隶们心里急的团团转,偏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身为赌约正主的祁律,一点儿也不着急,稳稳当当,一脸云淡风轻。
祁律掀开一口鼎,鼎在这个年代是肉食器具,当然也是重要的祭祀用品,天子诸侯祭祀,都要用鼎这种祭器。
祁律扒着鼎口,用手轻轻扇了扇风,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原是煮了一锅的浓汤猪肉,这汤头的味道只是用闻的,就知道有多么醇厚鲜美。
膳夫奴隶们眼看着祁律终于找了一件“像样”的食材,狠狠松了一口气,连声说:“亨人,这是小人们从一早上便熬煮上的豚肉,足足顿了许久,肉质软嫩脱骨,入口即化,鲜……”
膳夫奴隶的话还未说完,陡然睁大了眼睛,像是卡了壳一样定在原地,瞪着眼注目着祁律将鼎中的高汤倒出来,看也不看熬煮得咸香脱骨的猪肉一眼。
膳夫奴隶不确定的说:“亨人……您……不要这豚肉?”
祁律很确定的说:“不要。”
膳夫奴隶再次狐疑:“只要……这寡水的汤头?”
汤头倒出来,里面根本没有肉,连个肉渣子也不见,平日里公侯君子们吃肉,奴隶一辈子上也吃不上一口肉,也就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喝一口君子们剩下来的肉汤,已经美得找不到北,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一个区区亨人,尔尔小吏,竟然把肉留下来,倒了汤准备给君子吃。
高中课本里一篇古文《寡人之于国者》,讲的是梁惠王问诊孟子,孟子向梁惠王描绘了一幅“美好”的治国之景,其中说到有治之国,“五十者可以衣帛矣”“七十者可以食肉矣”,意思就是如果国家治理得很好,那么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上丝绸,七十岁的人就可以吃肉了!
梁惠王还是生活在几百年后的战国时期,可想几百年前的春秋时期,普通人想吃口肉有多困难,或许当真是“吃肉难,难于上青天”罢,因此可想而知,奴隶们看着祁律把肉汤倒出来,是有多惊讶,甚至惊恐,这可是大不敬……
祁律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开口了,淡淡的说:“这是何物?”
膳夫奴隶们回过神来,强自打起精神,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硬着头皮回答:回亨人,是……是田螺蛳。
没错,就是田螺蛳,祁律找了半响的食材,只差这么一味食材,祁律要做的美味就齐活儿了!
祁律笑眯眯,十分和气的说:“有劳几位,帮律把这筐田螺蛳清洗干净,泡一泡,吐净沙泥。”
祁律的面容向来不俗,一双丹凤眼稍微有些吊尾,微微一笑,那笑意仿佛能飞入旁人心坎之中,再加上他如今刚刚受了一番鞭笞之刑,身子骨儿虚弱的很,因此脸色微微泛着惨白,毫无攻击性可言,一笑起来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温和不凌厉,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奇妙感觉。
“好、好!”奴隶们也不知为什么,只觉得祁律一笑起来,自己心中还没来得思考,口头已经满口答应,手头也忙碌起来,不自觉的接过那筐螺蛳,麻利的清洗去了,浑似魔怔了一样。
陈年的稻米、地道的酸笋、一锅猪肉汤,外加一筐田螺蛳,祁律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
“还没好么?让本君子等到甚么时候?”
膳房中热气渐渐蒸腾,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弥漫着,竟然还夹杂着一丝丝陌生的“酸臭”,说不清道不明。
伴随着嚣张的声音,祭小君子再次踏入膳房,大摇大摆,活脱脱一直摇头摆尾的大公鸡,走进来刚要喝骂,登时捂住口鼻,嫌恶的皱眉说:“甚么味道,如此之臭,实在鄙陋不堪!”
“咕咚!”他的话音一落,膳夫奴隶们双膝一软,全都吓得不自觉的跪倒在在地,以头抢地,瑟瑟发抖的不敢抬头,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吭声。
唯独祁律手中捧着一个木质托槃,上面摆着一个平日里盛汤羹的大海碗,热腾腾的气息一缕缕的从海碗中冒出来,浓郁而“怪异”。说香,它冒着一丝丝酸臭,说臭,但又回味无穷。一般人是不喜欢去闻臭气的,但是这个味道偏生就有让你闻了第一次,想再闻第二次,仔仔细细的闻个明白的奇怪魔力,一层层时而浓郁,时而辛辣的香味,层层叠叠,层次分明,不停的回味在这只其貌不扬的大海碗中。
祁律苍白羸弱的面容平静如水,淡淡的回答:“回君子,此菜色名唤……螺蛳粉。”
“螺蛳粉!?”祭小君子瞪着祁律手中的海碗,汤头发褐,闻着辛辣刺激,让本就日渐热辣的暮春更添一丝燥热,祭小君子嫌弃至极,冷笑说:“好啊!你这小吏,竟敢欺瞒本君子,你所谓的螺蛳粉中根本便没有本君子要求的稻米!”
祁律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说:“君子所言差矣,君子事前要求,稻米不得见外形,因此律特将稻米浸泡磨浆,煮成米线,米线虽不见稻米外形,亦有稻米清香甘甜,反而比稻米更加弹韧丝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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