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督师衙门里那些尸骨,因为有两个门神爷一样的卫兵守门,成殓尸骨的百姓不敢进去,也就暂时没去管。
马世耀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办得地道,也算是大侠们欠下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既然牛道士执意要去斡旋此事,他倒也乐见其成。
毕竟兵凶战危,和大侠们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死结,如果真的开战,即便是大胜,自己也免不了要折损一些弟兄。若大侠们真的能让出督师衙门,又何必狠下心肠,干这种背后捅刀的下作事情呢。
于是马世耀点头道:“你愿意去就去吧,如果需要什么特殊的礼物,也可以跟我说。咱们大顺是礼仪之邦,这礼物也不能太轻了。”
“这些便不用大人劳心了,礼物我看着准备,回来后你给销账便好”说罢,便下去找人准备礼物去了。
第二日清晨,牛道士将礼物一一准备齐全后,拿着礼单与马世耀过目。
马世耀接过礼单,只见上面写着:“玉如意两柄,酱色、古铜绮霞缎面两匹,砚台四方。在最礼单的最后面,居然还有楹联一幅”
马世耀拿着礼单,皱了皱眉道:“这礼物是不是有点太薄了?要不要再多准备些?”
牛道士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送礼么,它也是一门学问。所谓贵精不贵多,而且对着什么人,就要送些什么礼物,这里面可是颇有讲究的。
就拿这个玉如意来说吧,这可是我们去年在宫中所得,真正的大内皇家之物,价格堪比黄金。
再说这两匹绸缎,这也不是普通的绸缎,而是鼎鼎大名的蜀锦。你看着上面的这些赤狮凤纹,团花纹锦。若非正宗的蜀锦,别的地方又哪有这样的纹饰?
如今长江水道断绝,蜀中更被张献忠那厮搅合得乌烟瘴气,这蜀锦早就成了稀罕之物。我看这些大侠们一个个的衣饰夸张飘逸。显然都是精心裁剪过的。有道是少年任侠,好华服,喜美色。
可是若没有布料,又怎么能做出好衣服呢?所以这几匹锦缎送得恰逢其时,八成会挠在那些少侠的痒处,所谓送礼要送对。说得便是这个了”
马世耀听得也觉得有几番道理,又随意的拿起了那几方砚台,问道:“那这几块黑黢黢的砚台又有什么好的?”
牛道士慌忙伸出双手,虚接在马世耀那只拿着砚台手的下面,急道:“大人,轻拿,轻拿啊!这可不是普通的砚台,这几方砚台,可是非比寻常的贵重。
我想这大侠之中,虽然少年侠士不少,但这主事之人,身边也总应该有几个饱学之士。这几方砚台不说千金难买吧,却也十分的难得。
我们总不好送那些金银的俗物,所以我费尽周章的找来这几方砚台,个个都是大有来头的,正好给这些大侠的主事之人添些雅趣。”
“哦?这几个砚台很贵吗?”马世耀看着这几方砚台毫不起眼,甚至上面还有些没擦干净的墨汁,显然是别人用过了的旧物。不由对牛道士的话有些半信半疑。
牛道士自得道:“我要跟您说这个砚台用的什么砚才,取自哪里的石头,那可也就俗了,你且翻过来看看后面的题跋。可认得上面写的是什么?”
马世耀把手中的砚台翻了过来,果然在砚台的背面刻了几个字,也不知用的什么笔法,笔划都连在了一起。马世耀看了半天,也只能隐约看懂其中有一个“王”字。
牛道士得意道:“这几块砚台可不是凡物,都是我经年收集来的,就说您手中拿的这一方吧,您可知这后面的题跋是何人所题?”
马世耀见牛道士磨磨唧唧的不肯说,怒道“有屁就放,你总跟我这卖什么关子!”
牛道士嘿嘿了两声,继续道:“这可是王世贞的金石跋啊!”
马世耀皱了皱眉,疑惑道:“这王世贞是谁?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么?”
牛道士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道“哎呀......这王世贞您怎么还能不知道呢?不说别的,那个绣像版的金瓶梅您都快翻烂了吧?
您看过那么多遍书,就没想着问一句,这个兰陵笑笑生究竟是谁吗?这么说罢,就在前几个月,本朝的礼政尚书巩焴巩老夫子曾公开断言,这金瓶梅必是王世贞所写!
想那巩老夫子可是做大学问的人,文曲星一般的人物,他说的话还能有错吗?
您再想想,这边王世贞刚在这砚台上题了跋,那边家中的俏美小婢便接过砚台,铺纸研墨。王世贞见那小婢顾盼生姿,一时间文思泉涌,满屋的红袖添香......啧啧啧”
马世耀看着牛道士已经泛红的脸颊,摇头道:“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啊,心里竟是些七拧八歪的弯弯绕,还真不如我这大老粗干净。我只爱看书,还管它作者是谁么?不过你说的这些我大概也都懂了,不就是说这个砚台贵重嘛......”
说着,又指了指这礼单上最后的那副楹联,道:“那些礼物的珍贵我也知道了。可你这不过节,不过寿的,写幅对联干嘛?”
牛道士郑重,道:“这个可不是什么对联,而是贺联!毕竟潼关城我们联手打了一场大胜仗,给大侠们写上一副贺联也是应景的。
而且别的礼物也就罢了,这幅贺联才是真正的戏肉,里面可是大有玄机,牛帅你自己看一看罢”
说罢,竟把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幅贺联。
原来这幅贺联牛道士写好之后,并没有一起放入礼物之中,而是单独揣在了自己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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