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戏份不多,开场时围着女主角夸张地张牙舞爪就好,连和声都不必唱。音乐剧里没和声,好比电视剧里没台词,连“捧场”两个字都很勉强。
也不知道有什么戏可入。伍长童笑容冷淡。
导演学妹注意到这边对话, 抬抬手招伍长童过去:“童童,你来看监控,出什么问题了吗?”
伍长童走过去,看都没看屏幕,问导演学妹:“你叫她来的?”
“……嗯。”
“台词很熟练,跟背景音乐配合也不错,像排练过很多遍一样……她来听过很多次?”
“青青救场王!天分好!你也知道的!”导演学妹脱口而出,随后看了伍长童一眼。
救场王是粉圈里的一个梗,栗雨青恋旧情,常常被抓去奇奇怪怪的地方顶缸。有时候粉丝们替她不平,但又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半是宠溺半是抱怨地起了这个外号。导演学妹这么说,相当于捅破了那层奇妙的窗户纸,于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空气变得粘稠起来。
伍长童:“舞台剧的票是她送的?她坐在我右手边?”
导演学妹摸了摸鼻子,表情更加尴尬。
说不上什么感觉,伍长童觉得自己没有感觉。她只是诈一下,本以为自己会因欺骗而愤怒,谁知道只是一桩悬案尘埃落定。
噢,原来我鼻子没坏啊。
导演学妹嗫嚅好一会儿,说:“对不起……你现在不想见到她吧……”
伍长童说:“恭喜你,都勾搭上偶像了。”
这话听起来刺耳,语气又真诚极了,笑容却趋近于无。导演学妹摸不清真假,犹犹豫豫地问:“生气了?”
伍长童没说话,敷衍地瞥了屏幕一眼,轻飘飘留下一句:“机器正常。”便转身走了。
导演学妹盯着她的背影,心里默念:难道真的友尽了……
她忽而惆怅,忍不住反省道:我做的是对的吗?她第一次把偶像和朋友摆在同一根秤上,却从没想过两者竟然有隐隐持平之势。
伍长童其实没生导演学妹的气,追星族有多疯狂她当然清楚,导演学妹顾虑着她的想法,现在还愿意说一声“对不起”,就已经够意思了。她绝不会再将身边朋友置于粉圈爱恨的后头,但的确被膈应到了,又偏偏不会粉饰太平,干脆走开了。
她躲到厕所里,可音响效果太好,栗雨青的声音穿破了一层又一层的门,仍然钻进了耳朵里。伍长童嫌厕所臭,但到底没有走出去。
一个多小时的音乐剧终于结束,也难为栗雨青听过几耳朵就能记住所有歌词和曲调,完整一遍表演下来,剧组所有人都被圈粉。伍长童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最后一个音符落地之后,她翘了集体谢幕,在群里扔下一句“我走了”,就独自离开了剧院。
她不想听到栗雨青的声音,不想看到栗雨青的脸,不想看到剧组的人都围着栗雨青夸。所以她去了医院,看望正在做手术的女主角。
如果女主角不出意外,栗雨青就不会露面。简单的因果关系在伍长童这里扭曲得完全颠倒过来了:如果没有栗雨青,或许女主角就不会出车祸……
在医生宣布手术成功之后,这欲加之罪终于小心翼翼地蠢蠢欲动,为自己申诉辩护。
辅导员说:“刚从家里出门就出了事,手机还停留在拨号界面。唉……”
伍长童想:那时候栗雨青应该也刚出门,难道是她撞的人吗?自己是不是太严苛了?说好不想与那人有瓜葛,可划界限不是这么划的,这叫迁怒与诬陷。
伍长童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她刚做了手术,还在昏睡。有医生护士在,我们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走吧。”
伍长童同辅导员出了医院大门,迎面便碰上急冲冲赶过来的剧组众人。二十来个人,衣服都认得,伍长童扫一眼,便敏感地发现多了一个栗雨青。
更可笑的是,栗雨青不知道跟谁换了外套,另一个认不得脸的小伙伴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栗雨青反倒穿着不合身的外套,堂而皇之露出那张清冷禁欲的小脸,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伍长童:“……”
想到剧组会赶过来了,可栗雨青跟过来干什么?
跟人换衣服又是什么c,ao作?不戴口罩和鸭舌帽,她就不担心被路人或者狗仔拍到吗?
导演学妹看到伍长童有些心虚,避开她问辅导员:“怎么样了?”
辅导员停下解释,伍长童装作没看到,绕开众人朝马路走过去。
耳边传来脚步声,却发现栗雨青跟在后台。影后仗着自己认不清脸,也食髓知味地跟踪起来了。
可栗雨青并不知道伍长童的脸盲症已经连蒙带猜地好了,她不远不近地跟在伍长童身边,亦步亦趋地来到马路边上。
伍长童漫不经心地看着出租车来来往往,没有抬手打车。栗雨青还真是沉得住气,什么掩饰都没有,也敢在马路边当电线杆。她没问伍长童在这里杵着干嘛——她以为伍长童在等关君。
过了一会儿,伍长童终于开口了:“你不先走?”
栗雨青顿了一下,伪了个声音出来,说:“你先。”
还想蒙谁呢。伍长童冷哼一声,说:“快找经纪人过来吧,您这一副提防我跟踪的样子,我真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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