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刺骨锥心的疼痛在听到这人名字的瞬间,仿佛便被生生压下去了七八分,楚翛的眼睛甚至亮了些:“他又如何?”
“他是个好情人啊,你难道不最清楚了么?”带了些调笑的意味,魂灵却一点点向后向下退去,等楚翛为着她这句话升腾起的恍惚劲儿过去,竟见她已低低站在故人最终触碰的机关处,身形飘飘忽忽,眼看着就要被那股逐渐衰弱的力量拽了下去,满头落花流水长发随风微微扬起。
十八层阎王殿通口还剩下最后一丁点没有闭合,她单薄孤独的身影在那样人鬼自危的地方摇摇欲坠,隐约透出些濒死的绝望,却又分明笑着,大概是欢欣的。
楚翛悚然一惊,没来得及思考过来,身子便当机立断地向前扑去,却被仍死死固定在柱子上的钢刀逼了回来,只好忍痛低声喝道:“你为何偏偏就要如此?陪着他灰飞烟灭又能怎样?那一魄如今已然归于我手,你就不能...你为何就不能...”
安心放下,转身走过奈何桥,饮过孟婆汤忘却前尘所有,以这还保全完整的灵魂再活一次呢?
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再说不出来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嘴上说来最是轻巧,将心揉碎了换做自己去想想,放得下么?
百年生死难忘,想当初不过该是一招美人计揽江山风月入怀,那人为情为憎化身成魔本不该与她再相关,却不晓,爱恨痴缠间拿捏不准心中洪流分寸,竟是轰然决了堤。
余生以为该是富贵傍身无忧无虑,谁道却再没忘却那一夜身心相触,常道情深不寿,原是旁人从未有过这般刻骨铭心的情愫。
不过区区三五年,阳寿耗尽,y-in间游离飘荡数载之久,竟是仍未见得那人,却又不是投了胎,阎王殿生死簿上没他的生辰八字。
y-in差鬼面说她执念深重情思不断,魂灵本该是无牵无挂一身轻灵,她这样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沉重鬼魂,是连奈何桥都走不过去,中途断线山崩地裂,紧接着便是深不见底的地狱深渊,所谓天地间极y-in极暗死地,连阎王爷都不曾见过的酷烈炼狱。
吾生巫山云沧海水看过,不负轮回,该安息了。
“我已经...不愿再活一回了。”她轻轻弯起嘴角笑笑,在裂口严丝合缝闭上之前,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悄然无声跌落深窟,恍惚间,那对梨涡倒是无比鲜明地残留在楚翛眼底。
随着裂缝的闭合,戳在他身体中的钢刀渐渐只剩下一角残破的光影,楚翛从生生死死中回过神,只觉这样激励的战斗和情绪撬走了他大半神智,只能凭借仅存的星点意识想到:子瞻那里如何了?
尘埃落定之前三四日,秋笙本人还在满是海面沙盘的军帐中焦头烂额,于子忠去带人清理物资粮草一类,四个人将脑袋凑在一处,指点着沙盘写写画画。
秋笙咬着杆狼毫毛笔,皱着眉冲刚刚快步进来的丰青问道:“阿翛去哪儿了你知道么?”
丰青被问得一怔,左右看看站在一旁得到韩建华和路充,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眼中皆是一派不加掩饰的不明所以:“秋爷...自那日商讨战术完毕后各自回到营帐,末将便再未曾见过楚公子,不知秋爷为何会如此发问?”
韩建华摇摇头补充道:“楚公子不是一直同你在一处的么?早上出事的时候没看着他出来我们倒也意外,还当是你舍不得他拼死舍命呢,敢情倒是离家出走了?”
“老韩你不想在这儿挨揍就快少说两句,”秋笙淡淡道,一面前后思索一遍,一面转身看向微微皱着眉头的路充,“你在高阁上看的清楚,当时雅尔夫那小破船上可否有个鬼见愁的木偶娃娃?”
路充倒也是个记x_i,ng眼神都一流的神人,他不过是敛下眉眼静静思索了片刻,再抬头时,已是无比笃定地答道:“有倒是有一个,只是从不曾有过任何不妥异样之处,反倒是双方一开炮不久后,竟然模模糊糊从那娃娃旁侧升起一团黑雾来,离得远了看不分明,竟像是有所目的一般横冲直撞到丰将军战舰前头去了。”
感觉两对杀气腾腾的目光直勾勾锁在自己身上,路充只好转过头去解释道:“千万别嫌弃我神神叨叨故弄玄虚,我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告知于你们,神鬼一类信也好不信也罢,要不就是雅尔夫临时又想了个损招出来。”
丰青仍然将信将疑地低下头去,韩建华却早已对路充这人的心x_i,ng能力了如指掌,明白在这节骨眼儿上,但凡他是个长脑子的就不可能胡说八道,再看看秋笙y-in沉莫测的吊诡神情,心下也已明白了三两分,低声道:“你若是心x_i,ng不平担惊受怕,回营帐歇着便是,这边有丰青在,你也不必过多费心。”
韩建华身后挂着一把本该是楚翛带走的太y-in万尺弓,旁人倒是瞧不出来,秋笙却不过一眼便看出那孙子打了一肚子什么算盘,一面心疼一面好笑,慢慢回想起那人先前看似漫不经心出口的承诺:
“往日虽有崔嵬阁禁锢我不得自由,说来却到底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今反倒是平添了些红尘间世俗忧愁,是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见你一面的,你放心便是...”
话至此便该告终,谁知他家阁主还没等万岁爷缓过神来,便施施然又补上一句:“哪怕借招魂术拖着我那支离破碎躯体,都万万是要魂归故里与你同葬一处的。”
这话说出来都带着血腥气,秋笙却也明白这人的心气傲骨,是断然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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