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博瑜眯了眯眼,这很让他意外。
“我不知道我爸爸妈妈是谁,有记忆开始,就是生活在孤儿院里。”陈非看了吕博瑜一眼,然后微微仰头靠在沙发上,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轻轻地说着从没对别人说过的话,“那里有很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男孩有女孩,有哥哥有姐姐,后来也会有弟弟妹妹,我们一起玩一起吃一起睡一起闯祸一起偷阿姨做的绿豆饼吃,真的很开心啊。所以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很可怜,为什么要有一个家,为什么那么希望被领养。我觉得,就那样呆在孤儿院就很好啊。如果我一直在孤儿院,如果后来我回去了,可能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陈非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想到那段沿街乞讨,偷蒙骗抢什么都干过的大半年,其实现在有吃有喝有住已经很不错了,竟还奢侈起了有想法。人果然是不知足的东西。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陈非眼里的黯然已消失不见。他看着吕博瑜,说:“我8岁开始被领养,被领养前,园长只对我说了三个字‘要听话’。”陈非比出三个手指,“我被领养过三次,被送回两次,第一次被送回我还很开心,可是以前的那些小伙伴们都不在了,那些新来的小弟弟小妹妹只会好奇地一直问我为什么回来,真的很烦;第二次被送回来时14岁了,有点懂事了,知道自己是被‘不要’的,觉得丢脸极了;到第三次又要被送回时,我就不想回去了,所以就逃了,后来……就被江……叔捡了,一直跟着他到现在。”
陈非的这段自白,让吕博瑜有点震撼。虽然陈非说得轻描淡写,但这却不是一段轻如鸿毛的过往。吕博瑜有点明白当他说想看陈非真正的样子时,他那迷茫的原因了。小小年纪就颠沛在不同的家庭,讨好不同的人的喜好,难怪会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是怎样的。
吕博瑜自认并不是一个会探人隐私的人,可是他却对陈非的一点小小疑点不是揪着不放就是杜绝往来。吕博瑜皱眉,忽略掉那个奇怪的情绪。他应该只是不想被当成一无所知的傻瓜骗耍罢了。不过,让陈非被迫着说出这些过往,吕博瑜还是觉得有所愧疚。
“很抱歉。”吕博瑜看着垂下眼睑的陈非说道。
陈非抬起头,有点惊讶:“为什么道歉?”
吕博瑜哑然。
陈非奇怪地盯着吕博瑜,等着他的回答。吕博瑜被盯得没法,歉然地说:“每个人都会有不想回忆的过去,这段经历很沉重,虽然它给了我一点答案,但我很抱歉逼着你去回忆它。”
陈非张了张嘴,有点茫然,然后又好似明白地点了点头,说“你没逼我,是我自己想说。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这些,今天能有人听我说,我感觉……”陈非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词,“很木奉。”
吕博瑜愣了愣,不禁垂下眼失笑。也许陈非没有他臆想的那样“有心思有城府”,甚至可以说,陈非挺简单的。
虽然吕博瑜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多了,可陈非却被笑得纳闷:“怎么了?”
“没什么。”吕博瑜摇了摇头,“给你弹首欢快的曲子吧,刚刚说的。”
陈非眼睛亮了:“不如你教我弹吧。”
吕博瑜眯了眯眼,虽然陈非简单,但他不笨。
陈非赶紧补充:“就今晚,你教我首简单的吧。《欢乐颂》我都弹厌了。”
吕博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起身往钢琴走去。陈非赶紧跟上,问:“诶,你刚刚说你得到答案了,意思是你知道我真正的样子是什么样了吗?你和我说说,是怎么样的,我自己都有点糊涂了。”
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陈非一下撞到了吕博瑜背上,吕博瑜转过身,看着摸鼻子皱眉的陈非,笑着说:“你现在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这个时候的陈非,可比下午刚见到时自然多了。
最自然最放松,最不设防的时候,不就是最真实的样子吗?吕博瑜好笑地看着陈非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竟真的朝洗手间走去。
吕博瑜拒绝了陈非留宿的好意,但他答应了陈非,只要赵爷想听钢琴,他只要时间允许,就可以上门来。
坐进车里,吕博瑜迟迟没有发动。他很少抽烟,但车里总是会备着。他拿出一根,刁在嘴上,烟头在夜里红的显目。吕博瑜眯着眼,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面漆黑的夜,对自己会因为陈非而情绪变化进行着反思检讨。可能想出了些什么,可能还是有点抗拒些什么,但总归,陈非这个人,确实就在那里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漆黑的房间,唯有玻璃窗边,被白月亮了一角。那里斜靠着一个人,透着股森森的寒气,他瞟了眼扔在窗台上的照片,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目光转向窗外,黑云好似就要压顶,却唯独留下了半截月牙。
风吹云散,月亮露出了整脸,把窗台和那沓照片照得锃亮,照片里的人,一清二楚。
陈非从园子里摘了些西红柿、茄子、菜花等,打算给赵老炖个蔬菜烩汤。这几天赵老胃口越来越差,陈非很担心他的身子,想到以前还在爷爷n_ain_ai家时,他们非常喜欢陈非弄的大杂烩汤,夸赞着酸酸甜甜的很开胃,很合他们老人家的胃口,饭都能多吃一碗,所以捉摸着赵老应该也会喜欢。
程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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