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外戚上前劝慰,坐在她身边声泪俱下,言尔不言不语。言昭含静静地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生平第一次唤了声“阿姊”。言尔漠然地抬头望了他一眼,还是不声不响。
丧事过后,孟透与言昭含在漓州小住了几日。孟夫人待言昭含是亲热的,对他照拂有加,无微不至。孟家的老爷子稍显冷淡,却也没说出些令人难堪的话,他们回房歇息时,孟老爷子让孟透多带一床薄被进去,说最近夜里还冷。
待到七月,孟婍与霍止婚期来临之前,他带言昭含回漓州处理家事,孟老爷子已能与言昭含对坐博弈。两人在偏堂里一待就能待上一下午。晚饭时孟老爷子还念念不忘地同言昭含说起那局棋。
孟老爷子睡前坐在床榻上泡脚,沉思着什么,后来叹息着对孟夫人说,他的四个儿子没有一个让他瞧着顺心的,倒觉得这个言家的小子更像他的儿子。
孟透原先还不知道他已经失宠了,直到这年九月他只身一人回漓州,孟老爷子一点没问他在暮涑过得如何,先问他言家的小子怎么没一起回来。孟透说他只是回来处理些事,即刻回暮涑,就没把言昭含带回来。
孟老爷子“噢”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孟透无语凝噎。
他这次回来,去赵家奔走了几回。他受赵老爷子之托,来赵家帮持,好让一些门派不敢上门惹事。
赵策无兄弟,他离世后,赵家家主之位空缺,赵策堂弟赵玺主掌家事。赵玺是个招摇的败家子,还是个赌徒,几个月下来让赵家惹上了数不清的债。
赵家算是垮了,他去赵家时,见到屋子都快被搬空了。他见过尔姑娘一面,当时她容色苍白,人如枯木死寂,有将死之兆。他离开暮涑的前一天半夜,赵家派人来传话,说尔姑娘没了。
孟透回暮涑时抱了一个仅有几个月大的孩子,是赵家的骨肉,言尔的孩子,流着一半言家的血。他对言昭含说言尔没了,言昭含一怔,轻“嗯”了声,将孩子抱入怀中。
孟透收养了这个孩子。孟透说他跟这个小孩有缘,他当时在言尔的屋子里,小孩啼哭不停,见到他却咧着没有牙的嘴笑了,张开手臂要他抱。孟透给他取名为“孟时洲”,意蕴是“当时白蘋洲”。
孟透还为言昭含带回了一只半大的小猫,眼瞳是冰蓝色的,通身雪白,像极了雪绒团。
冬日午后,言昭含踏着落满白梅花的小径回院子,进门就见孟透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午憩。他的神色安逸,怀里抱着吐着奶泡呼呼大睡的软绵绵的小孩,荡下的腿边伏着蜷成一团的奶猫。藤椅微微地荡漾,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响。
有夹着梅花清香的暖风拂来。
言昭含在院中的桃树下埋了几坛酒。桃树还未抽出枝芽,光秃秃的。
言昭含不知怎的,想起多年前的孟透。
他临风立于回廊上,一手握书卷,一手持饮冰长剑,银灰衣衫衣袖随风飘动,衣上青鹤也像要展翅而飞。
孟透声音清朗沉稳。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桃花酒里桃花浪。
第141章 番外一·骨牌
孟透在继任掌门后的第三年夏天,应邀去终屏山赴宴。
这年暮春,言昭含偶感风寒,没能陪伴孟透前往淮南,便留在暮涑山中过暑。
入夏后,门中已无要紧的事务。暮涑弟子懒倦,午后不在烈阳的炙烤下练剑,个个躲回屋里午憩。薛夜也得了空,邀了几人在回廊间摸骨牌玩骰盅。
他先拉来了霍止和言昭含,本想再叫孟婍的,可孟婍说她不会,捧着一水晶碗的葡萄,坐到了霍止身边。
薛夜劝道:“玩儿骰盅可简单了,你只要猜大小就好。玩几局?”
孟婍剥开薄皮,将葡萄往嘴里送,摇了摇头。看样子是兴致不大。他再想说话,霍止抬起头,眼神就杀了过来。
言昭含身旁靠着个软糯糯的孟时洲,小孩用两只小手抓着一块西瓜,吃得满嘴都是汁水。言昭含把孟时洲嘴角的西瓜籽拨下,用巾布将他的嘴和湿哒哒的下巴擦干净。
孟婍弯下身子,对孟时洲伸出手臂,笑着唤道:“洲洲,来小姑这里。”
孟时洲走得还不大稳,握着的那块西瓜皮掉在了地上,也张开肉乎乎的手臂扑到孟婍的怀里。
薛夜看着孟时洲,惋惜道:“要是透哥还在暮涑就好了,正好陪我们来一局。”
孟婍把孟时洲举起来,抱在怀里,对薛夜道:“薛大哥,你说真的吗?哥哥跟少君可是一家子。”
薛夜恍然大悟:“你说得有理……等等,这么说的话,你们都是一家子的。”
霍止本就是被薛夜硬拉来的,没空在这闲扯,回道:“那到底还摸不摸骨牌?不来我可就回去看书了。”
薛夜连忙道:“别别别,今天刚好我媳妇不在,迟点她就该回来了,来几局……实在不行咱们甩骰盅。”他心底还是不愿玩骰盅的,没什么意思。
他忽然眼睛一亮,他看到一个暮涑弟子冒着灼烫的日光穿过院子,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拦在那弟子前面,他一看,孟透的徒弟宋景然,赶忙拉着他到回廊间的石桌旁来。
宋景然的衣襟和头发还是湿的。他才结束修习,在山间的泉水中沐浴后要回屋子去。他被薛夜拉过来,有点懵,又被薛夜压着肩膀坐了下来。他问师叔这是要做什么。薛夜说摸几局骨牌,三缺一,非要他一起。
宋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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