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流光随风刮过,宿羽终于在手脚冻僵之前起身上路。
其实雪已经停了,只是风吹得山崖峭壁上的散雪纷纷落下。北斗挂在空中,指出方向,宿羽就沿着山谷的曲线向东行去。
月夜行路,风声烈烈,就连不要命的北济人都鸣金收兵。莫说四野无人,整座山上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人。
越是形单影只,往往越是会胡思乱想。宿羽任由思绪天马行空,想到了可能在野狐岭吃肉的谢怀,南境上服孝的袁境之,还有金陵城里的谢疆和林颁洛,以及谢怀挂在腰带上的两个小屁孩。
比起三年前,燕燕的性子好了许多,谢鸾也聪明矜贵。谢怀看起来凶,其实把所有人都照顾得很好。
宿羽又想,等他到了青州,要先给谢怀写一封信。他有很多年没给谢怀写过信了。
右腿弯折处的刺痛一阵紧过一阵,宿羽吃力地迈过一座山丘,小腿肚甚至开始抽筋。剧痛之下,他握着膝盖弓下身。
此地离青州有百里之远,路途险要,骑马都要走两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没有粮草马匹,永远也走不到青州,刘叔只是想让他多活一两个时辰而已。
陇州困局未解,他这里先成了个死局。
冰冻的疼痛从五脏六腑蹿起,蒙上太阳穴,宿羽僵硬地在山坡上蹲了很久,终于低下了头。
短短两日,时势翻转,李昙自己变成了阶下囚。
脸上顶着皮开肉绽的一朵血花,霸王花的脸从东北到西南裂开一线,算是彻底破了相。当事人一向对自己的美貌十分珍惜,眼下没有镜子照,倒还很淡定,接过牢饭,又质问一句:“宿羽有信吗?”
这是李昙被李存年丢进大牢的第二天,也是宿羽撬门潜逃的第二天,还是看门的小兵被李昙咄咄逼人地追问“你把我们宿羽弄哪去了”的第二天。
一不留神弄丢了霸王花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宿,小兵觉得压力巨大,结巴道:“没、没有啊……”
隔着一道牢门,李昙没法下手臭揍这睁眼瞎的货,只能挥挥手,干脆利落道:“滚。”
小兵立即就要提起小碎步撤军,又被李昙叫了回去,“你过来。”
小兵喏喏地凑回去,只听李昙气定神闲地吩咐道:“给我弄只黑乌鸦来。”
黑乌鸦?小兵话都不会说了,“干、干嘛?”
李昙的算盘打得精,眼下虎贲军都过了野狐岭了,要往回跑的话,几百里路又要走两三天,再送信也白搭,远水不解近渴,还不如给青州军下个帖子。
他听说青州军新来的主帅叫燕于飞,是虎贲军里出来的,好像还就是燕燕郡主的哥哥——那自然跟谢怀很熟了。跟谢怀熟就是好战友,李昙是这么想的。
青州离陇州不远,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燕将军新官上任,跟谁都不熟,见了帖子势必要来拜一拜。到时候人一来,自然要见见李公子。李存年再狠也舍不得家丑外扬,到时候他就溜达出去找宿羽。
李公子在脑内写完了一整套话本,对自己十分满意,抬手晃了晃一根麦秸秆,“你管我干嘛。弄不来黑乌鸦,我就把这一牢的犯人都放出去。不信?”
宿羽就是拿根麦秸秆捅开门锁溜了号的,小兵是个老实孩子,想不通这些人哪来的本事,简直要崩溃了,一步步往后退,“我去弄!你别放!别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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