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霍显将自己当作局外人,不认可这桩婚姻,不将自己当作家庭一份子,但霍韬却不认同这种想法,所以才半强迫地让霍显有更多机会与他们母子相处。
要不是这样,霍显大概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他偶尔会与霍显起争执,好歹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沟通,而他也注意到,沉芜很少主动与霍显说话,但那并非是刻意忽视将来的继子,而是察觉到霍显期望彼此维持刻意的距离,所以才顺水推舟地在霍显面前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江洋私下问过沉芜,其实霍显的母亲多年前便已去世,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霍显一直跟着霍韬生活。与其说是抗拒沉芜母子,更像是抗拒父亲决定再婚这件事。
这个比江洋大了几岁的男人,在心灵层面上,或许比他还要幼稚。
尽管这么想,但他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而是放在心里。
在霍显送他回去的路上,两人像先前一样维持着沉默,除了霍显开车时的一点动静,车里静得夸张。
到了家门口,江洋本要开口告辞,但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脱口而出道:「要喝杯咖啡再走吗?」
霍显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隐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几秒后,霍显道:「好」。
江洋愣了愣,开门下车。
他知道,其实自己问出那句话时,霍显也有点意外;但不知道为什么,霍显却答应了他的邀请。
霍显停好车,两人一起走入屋内,江洋让对方在客厅稍等,就踏入厨房,准备煮咖啡。
等他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回到客厅时,霍显却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将西服外套脱下,暂且扔在沙发上,闲适地站在一旁,背对着他,凝视着墙上悬挂的几张装裱过的陈旧照片。
江洋登时一阵发窘,有心要求对方别看,但又说不出口。
那些照片是他小时候留下的纪念,小学搬家时不慎遗失了一部份,当时数位相机还未风行,遗失了照片与底片,难以重新印制。
沉芜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索性将仅存的几张照片裱框,不管搬到什么地方,都挂在卧室与客厅的墙上。
照片里三四岁的他穿着沉芜买的衣物,雪白的兜帽上连着一对绒毛兔耳朵,不管怎么看都是黑历史,就连蒋成殊等人也曾用这照片取笑过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沉芜手头上仅存的几张照片没有他幼时的luǒ_tǐ照,时至今日,江洋仍觉得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想到自己一丝不挂的照片可能会被所有来访的客人品头论足审视一番,他就窘得想死。
「喝咖啡吗?」江洋将咖啡放下,问道。
霍显这时回过头,随意道:「照片里怎么没有你父亲?」
墙上那几张照片大部分是在他上幼稚园前拍摄的,多数照片都只有他一个人,偶尔沉芜会一起入镜,但镜头重心依然是放在他身上。
江洋没有多想,答道:「我还未出生时生父就过世了,来不及留下任何合照。」
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沉芜一直对外维持单身,在她与霍韬交往后,霍显已经知晓她作为单身母亲的身分,但对于沉芜与他所组成的这个家庭却所知不多。
「抱歉。」霍显突兀道。
江洋微怔,垂下目光,「没关系。」
虽然霍显一向对他没什么好感,不过多少还是懂得察言观色,江洋其实有点吃惊,霍显或许是个比他想像中更加直率的人。
霍显在他对面坐下,啜饮一口咖啡,登时神色大变,「你在咖啡里放了什么!」
「只放了一些牛奶,怎么了?」江洋连忙道。
霍显露出了反胃的神情,放下了杯子,直接起身踏入厨房,江洋跟进去时,就看到对方在用矿泉水漱口。
「到底怎么了?!」他一阵慌乱,僵在原地。
霍显直起身,用纸巾拭去嘴角残留的水液,哑声道:「牛奶的腥味太恶心了。」
江洋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
「你不是对牛奶过敏?」
「当然不是。」
虽说没料到是这么一回事,江洋大感荒谬的同时,也放下心来。即使已经察觉霍显这个人远比想像中幼稚,这场莫名的闹剧还是让他紧张了一下。
「你是小学生吗?连牛奶也不敢喝。」他不假思索道。
「我对任何动物分泌的乳汁都没兴趣。」霍显毫不掩饰话中的嘲弄,「不像你,乳臭未干。」
这时江洋应该要感觉自己受到冒犯,但说来奇怪,他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心平气和。
「你也只比我大了四五岁而已,难道你很成熟?」江洋反击道。
霍显眉头皱了皱,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与他抬杠下去,而是提出了新的话题。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微怔,「八月九日。」
「十七年前的八月九日?」
「嗯。」即使不知道理由,但江洋仍旧答了,最后补上一句:「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还有一阵子,不过他的生日确实快到了,他唯一不懂的是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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