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揉了揉额间,微露疲倦之色:“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我也着实累了。我年少时总以为我如何待人人便如何待我,近些时日回想起来却着实可笑。这世上最难忖度的,原本便是人心......皇后蕙质兰心,我不该以小人之心来忖度你。”
皇后轻声道:“其实也算不得陛下多疑,因臣妾确实与省台有所牵扯。”
萧景琰这次当真是怔住了,反问了一句:“皇后说什么”
皇后起身拜倒,字字清晰语意通顺:“请陛下降罪。”
一旁随侍的清屏苍白了脸色,指间发颤随之跪了下去。萧景琰将那册《三国志》拿起,声音平淡:“懂规矩,明事理是皇后的好处。朕平日里待皇后已如家人,如今皇后这样时刻请罪,朕着实不习惯。况且皇后也道自己身怀皇嗣不敢有误,还是起来说话。”
皇后仰面向他道:“昔有汉武故事,臣妾自从接到母家暗地里送来的信笺后,日夜惶恐不敢安枕,更不敢以皇嗣自恃。”
萧景琰低声道:“那你想如何呢”
皇后声音平静:“臣妾的两位兄长无才无德,都是李氏一般的人,偏又承祖上余荫,臣妾不敢妄议。”
萧景琰起身将皇后扶起道:“虽说‘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可我先前已经说过视皇后为家人的话,皇后又何必拘泥于君臣之礼”
皇后就着萧景琰的搀扶起身,眼眸中带着莫名的神色,轻声叹息:“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况且臣妾与陛下,大约是永不能做至亲了。臣妾幼时也曾想过将来要与夫君举案齐眉,只是不想一朝嫁入皇家......”
萧景琰见她眉宇间的忧色不散,待要开解,又知自己在开解人这方面的本事着实有限,想了半日方道:“难道皇后也有萧郎在宫外?”
皇后却是终于展颜而笑,作色起身道:“陛下如今也会取笑人了,臣妾告诉太后去,让她评评这个道理。”
萧景琰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待要脱口说出一句什么,又想起先前的事来,不由及时住了口。
皇后见他如此神色微动,低眉一想便猜到了萧景琰待要出口的话。不由微笑道:“前日的事皆因臣妾小性儿,开罪了陛下,陛下不计较已是臣妾之福了。苏先生国士无双,又于陛下有范蠡之义,陛下更是待他与众个别。便是多念叨几次也算不得什么。”
萧景琰听皇后主动提到梅长苏,心间一畅,又想起这些日子一直萦于心间的烦难,便接了皇后的话道:“皇后以为,为臣者,是应以身许国,还是以身许君?”
皇后闻言眉头立时一蹙,沉吟良久方开口道:“陛下可知,用这话来问臣妾,已算是置臣妾于炭火之上”
萧景琰颔首:“知道。”
皇后哽了一哽,摇头笑道:“陛下这样说,倒让臣妾不知如何接口了。只是千人千面,更有千般想法,况臣妾身处臣子之位,即便真的说出了什么,大约也不能体察到陛下的圣意。”
萧景琰道:“你直说就是。”
皇后便坦然缓声道:“那些本事典故自有御史来说,臣妾也不敢卖弄。只一件,陛下以为,臣子倘若忠君,忠的是哪一君呢?又有一说,大约历朝历代都有忠国忠君之论,这才有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那些不合时宜的人,总是要被换下去的。”
盖因从未有人如此坦然的跟他说这样的话,萧景琰只觉有一记重锤击顶之感。从头至尾皇后说了许多,真正落在他心里的只有四字。
不合时宜。
“我已答应过先帝,绝不让林殊重返朝堂。”
是了,人事已变,这里再也不是林殊的朝堂了,这与翻案与否本无干系,只是不合时宜而已。
萧景琰轻声道:“皇后说的是。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皇后好生休息。我先去了。”
等萧景琰离去,皇后望着他的背影出了会儿神,清屏从地上起身道:“娘娘不是命奴婢烧了那纸笺么?为何又主动同陛下提起这事”
皇后淡淡一笑:“就是因为烧了,我才要主动提起,否则来日方长,谁知会有什么变故如今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提起,方显得是真心。这道理陛下未必不明白,只是如今他对我,总还有那么几分愧疚之意。”
清屏叹道:“娘娘聪慧。”
皇后微微挑唇:“这不过是些许事后的算计,到底落了下乘。”
第20章 二十
【二十】
梅长苏自那日萧景琰去后便开始整日整日的在书房里整理书信,至于寄出的信更是不知凡几。晏大夫整日里念叨他不知保养必有后患,如今这般不过是托了蔺未名的福,哪里就到了能殚精竭虑到这般程度云云,梅长苏尚未应声,却教蔺晨笑了一声堵了回去。
“您老人家还是少操些心罢。瞧他这副样子,分明一日好似一日,便真的如您所说后手不继,那也得是四十岁以后才要顾忌的事了!”
晏大夫听了这话竟不再反驳,只是眼中含了些许的笑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动身离去。
“哎!”蔺晨点头笑道,“就是嘛,荀叔叔可是在霍州等您很久了,您老人家身子骨儿这么硬朗,还是去霍州跟他多多切磋去才好。”
晏大夫也不理他,晚间吃饭的时候跟梅长苏告辞。听闻此话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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